黑脸大汉呸了一口道:“要瑶芳花救命的病,还不如挖个坑,买口棺,往里头一推直接埋了算了。”
商时景拿筷子扒了扒饭,米带点微黄,看着有些倒胃口,不光如此,他还发现底下盘着几条熟透了的蜈蚣,筷子忍不住放了下去。黑脸大汉瞥了他一眼,哼哼唧唧了两声,大约是在说他不识得好货,伸手就往饭碗里抓,抽出一条蜈蚣来捏碎了壳子,一长条肉塞进嘴里,嚼了半日又喝了半口黄酒,方觉得痛快,吃人嘴软,眯着眼享受了半天,这才嘟囔道:“想杀你的人从这儿能排到天都去,怎么,现在又想着来割韭菜了。”
这些事,巫琅不大希望商时景知道,偏偏这人口无遮拦,脸上笑意一下子有些维持不住。
商时景看着被摸过后灰扑扑的饭,这次干脆就专心当起木头人来了。
“杀人何等无趣。”黑脸大汉模仿巫琅的模样模仿的颇为滑稽,阴阳怪气的念叨了一句,将壳子往桌上一丢,漫不经心地取了鱼骨剔牙,见着一点儿肉丝后又往嘴里抛,看得商时景胃里直泛酸水,多少有些被恶心到。
黑脸大汉可不负责他人心理健康,他瞥了眼巫琅,总算有了点人性,问道:“你真是来找造梦生的?”
“不错。”
这话真假难辨,黑脸大汉跟说杀就杀的陵光君打惯了交道,再见文质彬彬的巫琅,耗上几百年的时光都没能适应,今日见着他难得有些不悦,居然有些怀念起当初被吊打的光阴来,一时头发昏脑发颤,疑心自己是不是被远在天边的造梦生暗算,否则怎么会冒出这么滑稽可笑的想法来。
商时景一言未发,不过多少看出来这两人大概是熟识的,亦或者是风土人情不同,这大汉自来熟的犹如开水泼肉,不管里头是不是生带血丝,总归外头烫了个再熟不过;而巫琅也顺水推舟,反正眼瞎,以后恢复了见面只当不认识。
“你找他干嘛?”黑脸大汉问道,黄酒不带劲,他解下腰间酒囊浇了自己一脸,一时分不清是喝酒还是洗脸,畅快的打了个饱嗝儿,叹气道,“你要是想杀他,我可不让你去,这老小子没你也死够快了,临行前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这么说话,忽然又把脑袋一晃,沉思道:“说不准你把他杀了,对他反而是个解脱。”
于是巫琅说:“孟章。”
毫无青龙风范至多是胳膊上纹了条黑虫的孟章君应了一声,顿时老实了不少,丝毫不顾自己破碎了万千少女的梦想,商时景不是少女,不过他的梦想也破碎了,他本来以为四圣君怎么也是高高在上的男神人设,乍一看见如此亲民接地气的青龙哥,比起仙家男神,更像是腰挎大砍刀的古惑仔。
举个简单的例子,同是矿物,巫琅如玉,孟章君撑死是个炭。
商时景面无表情,一时分不清地北天南,孟章君显然在这三不管地带被熏陶过久,无法融入正常人群当中,一点儿眼色都不会看,兴致勃勃的问道:“这个小孩就是你那个三弟?”
这话一出,商时景跟巫琅都有窒息之感。
商时景最怕别人把自己跟尚时镜联系起来,来到这个世界越久,他越清楚修士对夺舍的厌恶,微末的含沙射影都让他心惊肉跳。
巫琅只是简单为了那句“小孩”,他意识到即便商时景真是易剑寒的叔叔一辈,可按照自己的年纪,估计易剑寒的祖父跟他比都够呛,偏偏他无法反驳,脸色顿时不太好看。
孟章君在不该的地方格外会察言观色,了悟道:“哦,不是。”
他张了张嘴,刚要再说点欠打的话,结果巫琅的杀气暴涨的就算是死人都能惊跳起来,而且看店里其他人丝毫不受影响,便心知肚明是冲着自己来的,虽说不知道是哪句话惹人不高兴了,可识时务者为俊杰,孟章君忍了。
不过他又有了新发现。
“老疯子又找你了?”孟章君挠了挠头,这才意识到巫琅一直没怎么看向自己,总算注意到了那根手杖和对方视线的变动,心里顿时明了,奇道,“怎么回事,以前他发疯,好歹主人会治好你的,这次怎么只有伤好了?”
巫琅面不改色的撒谎:“此消彼长,他们强弱有别,这些年来日益变化,他真元不济,不足为奇。”
商时景暗想:感情巫琅出事还是个年常活动啊。
他窘迫而矜持的坐着,半点进不了对话,听不明白,也浑然不知道这其中参与了巫琅多少的过往,比起半路拼桌的孟章君,更像个巧合坐下的过路人。
孟章君老老实实的应了一声,有些唏嘘感慨道:“你好像变了不少。”
“人总是要变得。”巫琅平静的笑了笑,语调轻柔。
孟章君耸了耸肩膀,故人重逢,絮叨的差不多了,他拍了拍桌子道:“跟我来吧。”
巫琅点了点头,摸起手杖,另一只手在桌子上动了动,商时景便伸过手去握住了他的手,这事其实并不常见,只不过巫琅说此地危险,两人最好不要分散,因此才有了如此亲密的行径。
孟章君回头看了他们俩一眼,商时景下意识缩回手来,觉得自己像是被班主任抓包的早恋小学生,可巫琅却握得紧紧的,神情凝重,好似这一趟视死如归一般,他也只好慢慢松了劲,由着对方紧握着自己的手。
这时候实在不该胡思乱想,商时景知道巫琅抓着自己,也许只是简单的为了保护自己,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方才的尴尬跟无言以对,可是心脏却直直坠入深渊,说不出是温暖还是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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