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才做表面功夫,不嫌太迟吗?
商时景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没有揭穿,因为他也不敢与寒无烟同归于尽,落在尚时镜手里未必会好到哪里去,可拖得一刻也是一刻,能留詹知息这个活口,怎么也有个通风报信的强者,他跟巫琅一块儿来救自己,还有点盼头,要是他也死了,巫琅少不得要伤心难过一番,那岂不是全部完蛋。
他算盘打得精,眨眼间就想出最有利的方案,可千言万语也抵不过害怕,理智与情感在冲突,尚时镜令人不寒而栗,这么久,他一直在逃避这个男人,如今要自投罗网,说不恐惧胆寒未免太假。他本就是个庸俗之人,选择最差的方案,靠天救命,看着自己毫无挣扎的可能,才最为合理。
说到头来,商时景想,他只不过是不希望巫琅伤心。
所以傻到连自己都塞进去赌。
两人推门出去,寒无烟最先开口,他跃上高空,应不夜便停了手,詹知息见着商时景出门来,也收剑撤身,两行人静静对望彼此,幽冥鬼狱处满天冤魂,乌压压的一片,更显得商时景与詹知息二人形单影只。应不夜与寒无烟停在空中,似是在说些什么,偶尔看过来几眼,应不夜略微挑了挑眉,忽然收起了武器,抱胸静观。
“你怎么样?”
商时景淡淡道。
詹知息擦了擦唇边鲜血,显已受了些伤,仍是皱眉逞强道:“我死不了,还能再战。”
“我要随他们去,你走吧。”商时景收回目光,生怕自己变更心意,他知道詹知息尽管任性,可到底是跟尚时镜那样无心的相差极大的,于是又道,“你守不住,我身体又不受自己控制,何必徒增无谓的伤亡。”
詹知息冷笑了一声,鄙夷道:“你贪生怕死吗?”
“那人现下还没杀你,却并非是杀不了你,对吗?”商时景克制住心中的火气跟委屈,他抛出性命去维护这个蠢蛋,对方却不领情,简直是给自己的后悔药打了一剂强心针,极是冷静的说道,“他若杀你,我又能挣扎多久,巫琅又会何等伤心。我若贪生怕死,何必跟他们走,难道我会有好果子吃吗?只不过他们如今目标是我,不想多添麻烦,这才不杀你,可再打下去,却未必了。”
詹知息忍不住沉默了下去,他看了看商时景,忽然觉得对方竟与北一泓严声厉色训斥他时有点像,于是眉目便难得的软化了下去,口吻也稍稍温和了些:“可你怎么办?”
商时景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听出詹知息不是不听规劝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真怕詹知息的反应,会让自己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最终只是说道:“既然他们请我去幽冥鬼狱做客,我想,大抵是死不了的。”
这话说来,两人心头都极是沉重。
束手就擒,羊入虎口,无论幽冥鬼狱的目的是什么,商时景显然不是他们的朋友,更不是客人,那么除此之外的关系……想来下场都不会太好。
詹知息低声道:“也许有搏一搏的机会。”
商时景反问道:“拿你的性命去搏吗?”他不由得加重了些语气,沉沉道,“我知道你想送命,北一泓死后你就不愿意清醒的活着了,可你大哥千里迢迢来南蛮寻你,你四姐因你受伤,你觉得保护我便算是赎罪了吗?”
詹知息本无此意,听那人句句严厉,却又处处为自己着想,能达到这个高度,也曾与尚时镜共同谋皮,显然他也不会是个蠢货,自然听出那话语之中劝说之意,不由得轻声叹息道:“你当真想好了?”
“不错。”
“你这么做,是不是不希望大哥难过?”詹知息想了想,忍不住问道。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问这种儿女情长的问题。
商时景哭笑不得,可话要出口时,却怔忪半晌,半晌只吐出两字来:“不错。”
我只是,不想见他难过。
在幻境里那一眼,就已经足够了。
于情于理,商时景都不该在这时候动情,也不该在幻境里亲吻巫琅,他太喜欢那人,喜欢到犯傻成这个模样。可这世上哪有人会不喜欢巫琅,略带危险的巫琅,温柔体贴的巫琅,笑意盈盈的巫琅,看不见时略带笨拙的巫琅,按照这世界的规矩,他轻薄过巫琅,是要负责的。
詹知息头痛欲裂,他想起自己曾经与北一泓的一点一滴,乃至北一泓慷慨赴死的最后模样,自己与他的最后一句,曾问他是否不愿生死苦海覆灭,那人也说“不错”。于是便不错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为什么商时景可以选择大哥,北一泓却不肯选择他!
商时景不知道自己是哪句话踩到了地雷,詹知息忽然形如疯癫,他狂躁而痛苦的怒吼出声,地上随着他的气劲留下数道纵横交错的痕迹,招招激荡起数丈尘土,却都避开了商时景,待到尘埃落定,只能看到他飞速往外奔去,眨眼间就消失了踪影。
这下完蛋了!
商时景看着詹知息的背影,半是关心对方的精神状态,半是忧虑自己的未来人生,他当初想好计划的时候,可没有准备好把詹知息被刺激发疯这个条件列入到计划里头,本来就算不上万无一失的策略,眼下更是破绽百出了。
要是有命活着回来。
商时景面无表情的想:我就睡了巫琅,弟债哥偿,不管是已经不算是三弟的尚时镜,还是突然发疯的詹知息,精神损失费必须肉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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