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时景低声道:“可他没有用别的方法,的确是我不够谨慎,是我成了他的帮凶。”
“女人即便脱光了走在大街上,他人可以抨击她的癫狂跟不雅,却不该是别人凌辱她的理由。”易剑寒漫不经心道,“你即便有错,也只不过是过于疏忽,那些人命不该算在你身上,你几时见过法庭裁决杀人犯时,会连带着把卖菜刀的或者是军/火/贩/子一块儿抓起来的。”
易剑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这世道真是有趣,人只不过忘了关门,于是被小偷洗劫,被强盗勒索就成了天经地义的事。人人都在为凶手着想,却没想过,若一个人连自己的底线遵守不住,那么像是小小的门锁,简陋的铁门,又怎么能拦住险恶的人心。从来都不是受害者粗心的缘故,而是加害者刻意为之,即便不是你,也会是他人,只不过恰巧是你,于是就成了你的不小心,你的错误。”
“千百年来,总是让我们小心小心再小心,可人要小心到什么地步,才能躲过他人的恶意。”易剑寒讥讽的笑了笑,低声道,“我此刻若要杀人,拔剑便斩,难道还要怪他出门没看黄历,无端撞到我的剑下,死了还是脏了我的鞋子吗?”
对这个世界来讲,如此荒诞的事情却正是现实,百姓对修士而言如同蝼蚁,性命根本不值一提。
这些话听起来有点奇怪,不过商时景心里的确好受了些,可同样,这些话曾经的肥鲸是绝不会说的,他皱了皱眉道:“你变了很多,肥鲸。”
“这真是个叫人怀念的名字。”易剑寒长舒了一口气,他笑了笑,看起来几乎是有些难过的样子,低声道,“天哥,好好活着,要是最后一个这么喊我的人也死了,我怕是一个人要撑不下去了。”
商时景深吸了口气,觉得体内一直躁动不安的灵气跟寒气似乎安稳了下来,便问道:“不说尚时镜了,谈谈我的情况,你该告诉我实情了吧。”
这次易剑寒站了起来,他沉默的在池子边徘徊了片刻,像是在做什么极为重要的决定,眉宇微蹙,食指抚过脸颊,沉吟了许久才说道:“你曾经把性命交托到我手上,不管你当时是没有退路也好,亦或者是想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也罢。那时候我很害怕承担别人的责任,老实说,当初我失口那件事,你没有怪我,我心里一直很感激你。”
“你想说什么,肥鲸?”商时景心头涌起隐约的不安感。
“我接下来说的这件事,是将我的性命托付给你。”易剑寒转过身来,格外严肃的看着他,“这件事除了你,我绝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直到有人挖出当年的真相为止,所以它很重要,重要到我希望你能承担起来。”
商时景虚弱的点了点头,他轻声道:“你说吧。”
“幽冥鬼狱当初找你,其实是为了找溟水玉,而溟水玉是能打开长生天的钥匙之一,它早年由易家守护着。你一身寒气,又从烟涛城离开,尚时镜怀疑你实在是太正常了。”
易剑寒重新坐了下来,商时景这才意识到他竟然丝毫不畏惧自己身上的寒气,他很缓慢的说道,“你当初就没好奇过,为什么易剑寒是女人,可我却是个男人吗?你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吗?易剑寒的修为即便加上经验,失了老龟的辅助,也不可能在天榜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即便她不能输,又有什么用处?志气难道可以当饭吃吗?”
商时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易剑寒看起来有点不开心,大概是觉得商时景太不严肃了。
商时景歪着头道:“我现在感觉作者在给我剧透,我还没办法拒绝。”
“严肃点。”易剑寒瞪了他一眼,没多久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摇摇头道,“算了,这种事还是跟你说比较轻松,我以前一个人翻来覆去想的时候,总觉得心里慌慌的,生怕自己想错一个步骤,或者是事情有什么变更,满盘皆输。”
商时景忽然又问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是……那个人死的时候吗?”
他并没有说名字,可两个人却心知肚明是哪个人,多么可笑,放在小说里出场不到一句话的路人甲,居然让易剑寒彻头彻尾变得面目全非。商时景忽然明白,即便自己有尚时镜的智力,与他相差无几的心性,也绝不能像他那般狠辣绝情,光是这一点,就已输得一败涂地。
“是。”
易剑寒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我杀了他之后,看了很久的月亮,他死的很轻松,也很简单,连梦魇都轮不到他。之后我又做了几次梦,梦见他一次次死在我的剑下,轻松自然,没半点可怕,然而正是这点,才叫我觉得可怕。如果杀人还没有切菜费劲,那对他人来讲,是否也是如此。”
“我保护不了任何人。”易剑寒忽然抬起头,仔仔细细的看着商时景,他说,“我才是溟水玉。”
那声音轻而平稳,像是水滴落进水中,叮咚一声,很快又渺无痕迹。
“幽冥鬼狱抓不到你,却可以抓到我。”商时景缓缓道,“当初我们都不能确定尚时镜会做出什么事,所以我只能隐居山野,那时候你就打算好了把溟水玉这个身份扣在我身上,他未必会怀疑你,却一定会对我动手。他想杀我很简单,可是如果我是溟水玉,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易剑寒看了看他,似是对商时景的平静感到些许诧异,他点了点头道:“我特意为你用寒精塑捏根骨,就是为了这件事,于长策已重新转世,盈月懵懂无知,这样的法子几乎没有任何人知晓。对世人而言,寻常人绝无可能在体内含有这么巨大的寒气,可你是例外,我当初在双生果时布下层层法阵,并不只是为了提防尚时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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