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祝诚。
商时景并无当场揭穿她的意思,毕竟对方撒谎,已足以表现不肯说的意愿,说破真相难免要陷入威逼恐吓的境地,更何况这只是猜测,是对是错还未可知,即便是真,他也不想吓到这个好心肠的可怜姑娘。
办法有得是,商时景转念一想,便换了个迂回些的法子。
“我这几日就在附近,倘若姑娘遇上双臂残缺的伤患,便替我告知一声,就说有人受故人宋舞鹤之托,前来寻他。”
话音刚落,就听得主卧之内有人开口道:“请进来吧。”
麻脸姑娘睁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他,眨了眨眼,又转头看向了屋子里头,似是有些疑惑不解,很快就转头去看顾烧开的热水了。
商时景未料这般顺利,却也欣然进入主屋之中,他掀开那沉重的虎皮,便见着一个青年男子躺倒在木床之上,嘴角有两道划痕,颇有几分都市怪谈裂口女的风范,那划痕很深,恐怖之余又有点微笑唇的模样,加上他眉眼灵动,姿态潇洒,倒也称得上俊俏。
他身旁放着半截断刃,两臂被齐齐斩断,商时景只看一眼,便知他是怎么用这断刃的了。
“请坐。”祝诚缓缓坐起身来,失了双臂难免有些艰难,商时景四下一瞧,这木屋内很是简陋,几乎没什么其他多余的摆设,只好坐在床脚处。他们俩从未见过面,初次相逢竟也不觉得有什么尴尬,祝诚打量了会儿他,语气悠闲得不像是个被追杀的人:“虽然打一开始,我就不觉得你是小鹤的朋友,但是真见着了,反倒是觉得有可能了。”
“哦?既然你刚刚并未相信我,又为何请我入内。”商时景若有所思,“你不怕我是敌非友吗?”
祝诚戏谑笑道:“我要是说,我喊你进来是想杀你呢?”
他这话说得并不假,商时景几乎还没有回过神来,那柄断刃就径自飞来,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速度快得吓人。祝诚的身法本就趋快,以意念御物都叫人反应不及,不难想象他亲身上场是何等迅速。
商时景其实心里有些慌张,面上却完全不显露半分,平淡道:“那我现在不该还在说话。”
断刃不知杀过多少人,锋利十分,轻轻松松便切开了肌肤,商时景并没觉得疼,直到那血淌下来,有了点潮意才发觉自己受伤了。
祝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并无退意,商时景到现在才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莽撞,不过他也很有信心祝诚不会动手,原因很简单,他愿意为宋舞鹤惹下这么大的麻烦,那么与宋舞鹤相关的事情,他都不会太轻率。
“说吧,你来此有什么目的。”祝诚轻轻歪了歪头,靠在墙壁上,断刃被瞬间收回,安安分分的待在远处,好似从未有过任何动静,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小鹤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倔强无比,正邪分明,要他低头求人来找我,跟逼他去死没什么差别,你说谁不好,偏偏说是小鹤的朋友,他在这世上能有几个肯来救我的朋友。”
商时景轻声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何知道宋舞鹤与你有交情。”
“不错。”祝诚坦然承认,痛快无比,“不是我说小鹤的坏话,不过他这人跟三贞九烈的俏寡妇差不了多少,一码归一码,我们虽是朋友,但是他依旧是昆仑宫的首席弟子,平日两个人见面跟守着贞节牌坊的寡妇私会情郎那样偷偷摸摸的,他惯来小心谨慎,我也不是多话的人,我从没见过你,也很确定没人撞见过我们,自然有些奇怪。”
商时景又道:“你是奇怪,还是担心?担心我会对宋舞鹤不利。”
祝诚的笑容微微一凝,目光暗沉了下来。
“你盗窃昆仑珠,不就是为了宋舞鹤吗?”商时景声音喑哑,笑容温和,看上去竟有几分高深莫测的诡异,“宋舞鹤如今毁了根基,想来你盗窃昆仑珠一事,全是一人擅作主张,他半分也不知情。可倘若你们之间的交情泄露出去,宋舞鹤不管是否无辜,恐怕声名顷刻之间便会毁于一旦。”
商时景说得十分从容,手底下却没放松,万长空无声出现在房间之中,这主卧本就逼仄狭小,挤下三个大男人就更显得透不过气来。
“万长空……”
祝诚眨了眨眼,到把面无表情的傀儡认了出来,不由得轻声一叹,似是放弃反抗,无奈道:“原来是鬼师,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鬼师?
商时景不知道祝诚是将自己误认成了谁,不过对方既然认识万长空却不认识尚时镜,那就意味着也许之前有所了解,但是并无纠葛。祝诚又挪了挪身体,竭力坐正了些,神情没有之前那么轻松随意,平静道:“你想要昆仑珠?”
“我不需要昆仑珠。”商时景轻声道,“我来此只为问你一个问题,祝诚,你想活下去吗?”
祝诚放声大笑道:“这话说得真有意思,难道会有人想死吗?”
有啊,北一泓。
商时景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却见祝诚缓缓道:“可要是拿小鹤的名声来换,我不肯。”
“你的性命,还不及他的名声重要吗?”商时景不知为何,他每次竭力想做个好人,可总是会适得其反,自虞忘归那事之后他就已经明白,对任何一个世界的人都是如此,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明确表示自己抱有利用之心反倒更能令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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