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隐的回复无疑给所有人都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们都清楚的认识到一个事实——他们提心吊胆的日子结束了。
“大王。”王宣行色匆匆,欲言又止。只见嬴季再一次转身看向室内,确定里面的人没有苏醒,这才道:“妥了?”
王宣暗暗叹口气,君命不可违,颇有种认命的无可奈何,道:“是。”
二人在回廊里缓步前行,此时天色已暗,晚风习习吹来,秦王宽大的衣袂在夜色下微微荡起。浓黑的夜色仿佛饥饿已久的巨兽张开血盆大口渐渐吞噬了天地万物,就连回廊上照明的火把在它面前也显得微不足道。
王宣微微仰头,阙搂上高大的身影挺拔地矗立着,面对无边黑暗一动不动。有多少次了,大王都是一个人站在此处?
——秦王宫,秦国至高无上的地方,却也是整个秦国的寂寞所在。
秦王是寂寞的,王宣非常清楚这一点。一直以来王宣都希望有一个人能真正站在秦王身侧,而嬴季也确实等了很多年,但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如今,会是他吗?马上他又被自己的想法给惊到了,他是男子,这怎么可能?然而一个讨打的家伙的影子忽然就在这一刻出现在脑海里,还是那般讨人嫌,却又真厌弃不起来。想着想着,他不知自己的嘴角竟在不知不觉间勾了起来。
当秦王叫他,王宣匆忙赶走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撩起衣摆登上阙搂。
“他在哪?”
“蓝田。”
嬴季点点头,声音毫无起伏,“是个好去处。”
“大王。”王宣捧上一物,低声道:“大王莫怪,末将自作主张拿来的,说不定日后用的到。”不知为何,王宣看着手里的东西,忽然霍清流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就浮现在眼前。他突然意识到自从燕使行刺那日起,霍清流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拿的好。”嬴季叹口气,心里却越发的苦涩。
“大王。”王宣也跟着叹气,觉得自己藏在心底的问题终于等到了问出口的机会。“大王,可是对公孙动了情?”
“动情?”秦王的笑越发的苦。为什么会如此问,难道寡人为一个人心动很奇怪吗?还是说,生在王家不该有情?但秦王到底是秦王,臣子怎么想他才懒得理,但是避重就轻甩包裹那玩的可是游刃有余。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对他动情吗?好,那么我就反问你:“你这日日思慕,可是早已情根深种?”
“……”王宣忍了忍,最终没有出声。
霍清流胸背中剑又失血过多,迷迷糊糊烧了多日,那忽高忽低的体温吓得商隐多次以为可以禀告秦王为他准备坟墓了,但好在最终他都挺了过来。当时情况之凶险,秦王过了多少年都无法忘记。商隐一次次把换药的药方呈给他,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药石罔效的回复,没人知道床上昏迷的人在下一刻还有没有呼吸。
创伤引起的高热是可怕的,可以轻易夺去一条鲜活的人命。嬴季日日祈盼商隐的药能让那可怕的热度降下来,直到那一日,商隐万般无奈呈来了最后一只方子——大青龙汤。
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商隐是万万不敢用此方的。此方退热乃是良药,但此方并非创伤用药,且药劲过于霸道,一旦用错或者剂量使用有误,搞不好霍清流一剂药下去便没命了。
秦王知道没有选择的机会了,这就像是一场毫无胜算的豪赌,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两败俱伤。
好在这场赌局最终还是赢了,恐怖的高热缓慢退了下来。
其实难的是后续调养,毕竟伤的位置一前一后,这人怎么待着都不利伤口愈合。在他清醒后,很长一段日子就没能凭一己之力爬起来过。
“……公孙,您就让小的省些心吧。”
秦王皱了皱眉,就见霍清流兀自和自己较劲,那手撑着床几次没能翻过身来。嬴季快步过去,一脚踢开田必,帮他翻了过来,又低嗔道:“不行就别逞强,身子难道不是自己的!累了吧?汗都下来了。”接过田必递来的帕子,又道:“你气血大亏不好好养着,折腾什么?”
“背上……”
嬴季神色一凛:“可是伤口疼?”说罢忙去掀被子看。
“痒。”
嬴季松了口气,把被子又拉上了,安慰道:“伤口痒是好事,别怕。商隐回禀寡人了,再忍忍就好了。”
其实霍清流的伤口很不舒服,但愈合过程中发痒也是不可避免的,靠挪动改变体位缓解也不过是片刻的事。他身体大虚,实在撑不了多久,功夫不大在秦王帮助下又躺了下来。这次压迫着伤口,那滋味也不好受。嬴季又心疼又无奈,还有旁人无法窥得的愧悔。
“连累大王,臣万死。”
“清流,哪里是你连累寡人。”秦王无声笑了笑,只是那笑有些发苦。“若非是你,只怕寡人……”嬴季一时说不下去。
“大王。”霍清流明显中气不足,说两句便要喘一喘,嬴季就坐在床边耐心听着。“大王无需愧疚。他若得尽全力,臣是拦不住的。是臣私心,想为他求一条生路。”
“你啊,这是兵行险招,你就不怕真的把命送了?”
那日殿上何其凶险霍清流又怎会不知,然而他没的选,也没有时间选。险中求全,为的不过是给他求条生路。如今话也说开了,秦王心知该把东西拿出来了。小小一片木牍递到他手里,霍清流瞬间红了眼眶。
52书库推荐浏览: 绯叶 强强耽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