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习习吹来,枝叶婆娑,沙沙作响。
然而……
霍清流蓦然睁开双目。虽然刚刚的声音很轻,但他确定有人来了。
会是谁?
他肯定来人不会是嬴奭。小王子那孩子有个特点,一见亲爹那就是标准的储君,有礼有节矜持有度,可是一见了他,立即化身髫龄小童吃吃玩玩,一刻也闲不住。此刻若是嬴奭来了,早就吵吵嚷嚷扑过来了。他也确定来人不会是王宣,身在秦国多年,哪怕秦王如今对他完全信任,但平日里的扈从从未减少,如果是王宣,带着人断然不会鬼鬼祟祟隐藏行迹。
究竟是何人?
那根潜意识里对危险异常敏感的神经悄然绷了起来,霍清流把手悄悄摸向腰间。
“公孙?”
轻轻地,存在记忆中的声音小声地,不确定的唤了一声。
霍清流蓦地站了起来,这个声音——怎么可能?
“清流。”又是一声轻唤,甚至直呼了他的名字。
是他!
他来了。可是——怎么可能?霍清流一动不敢动,就连回头的勇气也没有。
他在怕,怕回头看到的不是那个人。孤零零一个人身处秦宫,没有人知道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当他醒过来,看着身边秦王酣睡如昔,他会不由自主再次想起庆言。即便某些执念被强行放下,但思念犹如杂生的蔓草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总是不经意的伸出须芽。
今天,会是他吗?
“你哭了。”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身后环到身前,霍清流暗想我哭了吗?接下来那双握惯宝剑的手抽出帕子,轻轻拭去了他脸上两道凉凉的水迹。
“先生?”
“是我……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一遍一遍重复,一道道炽热的气息呼在耳后,本已按在古拙上的手颓然松了开来。有那么一瞬间,霍清流只觉天地一暗,仿佛灵魂被剥离了身体,此刻只剩一具躯壳苟延残喘,渐渐软了下去,最终落入那个熟悉的怀抱。
“先生……先生……”霍清流颤颤巍巍伸出手,庆言也不躲,由着他抚摸自己脸上那道疤痕,小声问:“很丑是么?”
霍清流摇头,双眼被水雾蒙住。
这个怀抱曾经是自己最迷恋的,在幼年时就感受过的体温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任何改变,霍清流安心被他禁锢着,享受着难得的温暖。霍清流把头往他臂弯里蹭了蹭,贪婪地吸着庆言特有的气息,就连从浑身每一个汗毛孔散发出来的汗味,都成了世间最叫人着迷的味道。
短暂的痴迷过后,理智渐渐回笼。霍清流轻轻一推,对方也没勉强,任由他脱离自己桎梏。
“先生怎么来了?”
“想你了。”
霍清流微微闭了一下眼,在心里叹了口气。
“先生如何得知我在此处?”
“我已到秦国数月。”
“什么?”在秦国就算没几个人见过庆言,但这也太过冒险。庆言不是一个贪功冒进的人,这次以身涉险来秦国,莫非——?霍清流马上联想到莫非是燕太子余党仍不肯罢休吗?突然就觉一阵心痛,先生已经为燕太子死过一次,为何燕国人却不肯放过先生?
不过庆言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拂过他的眼角,笑了笑,“此次我是为你而来。”
“为我?”
“正是。”为了你,我再次以身涉险。这次,我不准备放手。
“原本隐匿在咸阳,打听你的消息却听说你病了。”
“……”霍清流微微惊讶,其实他身体无恙,不过是心魔作怪罢了。从王宫打探消息不易,想必是在商隐身上下了一番功夫。
“我这几年不问世事,原也是想不过山野了此残生就是。直到妫辛传回大梁城破的消息,我便知道一定是你。那王殳围城数日不破,突然改水攻,这世上能为秦王献此计的也只有你了。”
“学生惭愧,一念之间,数万无辜丧命。”
霍清流卑陬失色,庆言看在眼里只有说不出的心痛,“这也……怪你不得。”
没有责备,没有愧悔。学生是自己教出来的。如今青出于蓝,只是不知是天幸还是不幸。二人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也是自己当年为了旧友所召,先放了手,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于他。不觉心底涌起一股酸涩,无声苦笑。霍清流如今脸上再也找不到昔日一丝童稚,这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不是父子胜似父子。可是自己做了什么?自己拱手把他送给了自己的敌人!
“是我的错。”
“先生言重了。”
庆言无声摇头,目光下移,“让我……看看你的伤。”
霍清流错愕,“早就养好了。”
“每每想起当年你受伤的事,我便夜不能寐。还疼吗?”
“先生,早已不疼了。”霍清流不着痕迹直了直身子,把庆言伸过来的手按了下去。庆言神色一暗。
……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庆言左右看看,四下再无他人,微微一笑。
“清流,我此次来,便是来带你走。”
霍清流几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带我走?!”
“正是。”
“我错了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
初恋找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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