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西贝和高修在城楼上望着这一幕,兰城损失惨重,伽蓝堂危在旦夕,更可怕的是,他们看不到任何转圜的余地。
“如果逐夜凉肯舍出命去救,”高修估计,“以这种形势,他能救回来一个。”
那意味着,元贞会死。
贾西贝的眼睛湿了,小鼻子一抽一抽的,低头看看怀里的肉身神,小姑娘缩着肩膀也在看他:“修哥,外头要是战败……是不是七芒星就会攻城?”
城里只有妇女和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合金门再坚固,破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那将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高修没回答。
贾西贝把肉身神交给照顾的嬷嬷,要去穿骨骼,高修拉住他:“没用的,我们出去就会被集火击毙。”
那怎么办?贾西贝盯着远处白鸟一样的冲霄箭,脑子里灵光一闪,目光落在高修残疾的左臂上,欲言又止。
高修也看向自己那只断手,皱着眉头:“说。”
“修哥,要是黑骰子……”贾西贝吞吞吐吐,有些扭捏,“要是黑骰子能把中子场投到天上去,多多的,密密的,说不定就能牵制住冲霄箭。”
“不可能,”高修摇头,“太远了。”
“修哥,”贾西贝抓住他的手,“你试试吧,不试,你怎么知道呢?”
高修迎着他炽热的目光,勉为其难地答应:“把城楼上的人都疏散,中子场一旦爆炸,冲霄箭立刻会把矛头转向我们。”
贾西贝眼睛发亮,他那个冲劲十足、快意果敢的修哥又回来了!
从西城楼到冲霄箭所在的位置,八百米距离,高修穿上黑骰子爬上敌楼,脚踏兰城的制高点,准备释放中子场。
他从没在这么远的距离发动过攻击,举起右手,能量优先向掌心汇集,用力一掷,在黑骰子的特制目镜上,场能以鲜明的红色标记向远处滚去,停在正前方七十五米处。
这和预定目标差十倍不止,高修往下看,贾西贝在仰望他,不光是他,全兰城的人都在期待一个奇迹。
黑骰子重新调动能量,金属掌心发出几近透明的蓝光,这一次他需要精度,要用新产生的中子场去撞方才的中子场,以场能融合的形式把能量逐渐推远。
这是个力气活儿,也考验耐性,何况高修只有一只手,还是个急性子。
但因为只有一只手,他学会了慢下来,认识自己的极限、接纳命运中的不完美,然后静下心去做一些原本不屑于做的事。
失去左臂,磨掉了他一些东西,也给了他另一些。
十分钟,对包围圈中的兰城军来说如地狱般漫长,高修却一口气投了三百多个场能,别人看不见,但在他的目镜上,冲霄箭周围的天空已经被红点盖满了。
第一次触发是在“翅膀”边缘,空无一物的高空突然炸开荧蓝色的光,鬼火一样,不知来处。
冲霄箭猝不及防,下意识往反方向躲,随之触发对侧的场能,这样一连串死循环,三十秒内,它像被神罚之手牢牢攥住,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装甲裂了,黄金花纹烧黑,而高修,还在持续投掷。
冲霄箭稳住重心不再妄动,发现这些“鬼火”集中在东侧,这说明了敌人的位置,它调转方向,果然,在远处的兰城敌楼上,一个漆黑的身影正和他凌空对峙。
冲霄箭第二次取弓,白弓、金箭,箭镞如雨点般不断,高修在箭来的路径上快速投放能量场,从战场到兰城之间将近一公里的天空中,接连爆起激烈的能量冲撞。
趁冲霄箭转移目标,最上师第二次对空撒网,铁网张着大嘴腾空一咬,可惜,又一次失准了。
网子一共五发,还剩三发,最上师第三次勾起网机闸门。
“靠右,抬升十五度!”逐夜凉喊,“瞄准飞行器!”
最上师按他的指示操作,铁网出闸,这一次成功勾住了冲霄箭的“翅膀”。
两面夹击,冲霄箭恼羞成怒,把长弓转向,对准最上师放手就是一箭,能量束击穿御者舱后消失,留下一个焦黑的空洞。
元贞和陈郡立刻反击,高温火焰卷着铁弩向空中袭去,冲霄箭轻松闪开,连续放了七箭,把转生火和小修罗的双手射穿。
“叶子,”岑琢在逐夜凉怀里喊,“放我下来!”
逐夜凉不放。
“元贞他们丧失行动力了,接下来要逆转战局,只有靠你我!”
逐夜凉沉声:“我说过,不许你离开我,一米也不行。”
“我他妈又不是妞儿,”岑琢捶他的御者舱,“用不着你这么宝贝!”
逐夜凉仍然不动。
“你他妈给我听着,”岑琢怒吼,比起一个对骨骼怀有难言之情的疯子,他更是战士,是伽蓝堂的老大,“我们配合,你想办法给我把冲霄箭弄低了,我去拉网机,只要能罩住它,就有胜算!”
“你一罩住它,七芒星就会发起总攻,”逐夜凉收拢臂弯,“你怎么办?”
关键时刻,岑琢不管:“你在意吗?”这些日子,所有的纠结、酸涩、埋怨,他全泼出去,“你真的在意吗!”
一把推开逐夜凉的手臂,他跳下去,冲霄箭在和黑骰子纠缠,他之字形冲向最上师,逐夜凉盯着那个背影,来不及说:我在意!
他从没这么在意过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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