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一楼大厅有一个象征性的信箱,汤泽起名宝箧,任何人、任何事都可以直接给他投书,算是一条告密的快速通道,因为这个箧的存在,各大分社长、各机关的高级干部人人自危,暗中都安排了小弟在周围巡逻。
“什么内容?”贺非凡问。
司杰弹了弹烟灰,猫一样眯起眼睛,“空白的。”
贺非凡不解。
司杰舔着因为吸烟而干燥的嘴唇:“关铁强在兴都招安伽蓝堂,只有朱俭在江汉,我看看他的反应。”
一次试探。
贺非凡斟酌,尽管信是空的,但只要他出现在宝箧前,西方分社一定会有所动作,轻则挨揍,重则丧命。
他看向司杰,在江汉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越是没地位的人,越会被当做垃圾利用,甚至在泥淖里还要踩上一脚。
司杰也看着他。
贺非凡伸出手,把信盖住了,然后伸出另一只手,提起和信封并列的金色礼盒。
他从五楼下来,远远看了宝箧一眼,走连廊,穿过两栋大楼,进入位于染社庞大建筑群东北角的档案室,他和丁焕亮在这里工作。
虽然叫档案室,但足足有四层楼,包括办公室、资料库、陈列厅在内,上百个工作单位,他们只是这繁杂架构中两个小小的书记员。
开门进屋,丁焕亮没在,可能是被资料组长叫去整理档案了,贺非凡也不会搞惊喜浪漫那一套,就把礼盒放在这小子常开的抽屉里,摸摸裤兜里的信,出去了。
门啪嗒关上,同时,丁焕亮从卫生间出来,探头看了看门,坐回办公桌前。
桌上是各种各样的档案,纸本的、芯片的、加密的,枯燥无聊的文职工作,他却一点也不厌烦,如果不是在战争时代,他兴许会找一份这样的工作,埋头就是一天。
启动标记仪,顺手拉开抽屉,一低头,看见一个金纸包装的礼盒,很精致,和这个寒酸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他惊讶,是那种明知道是谁送的仍然压抑不住的惊讶,捧出盒子放在桌上,不知道从哪儿拆起,好像从哪儿拆都舍不得。
以他们眼下的情况,根本没有能力负担这样的奢侈。
徐徐打开包装,一层金纸,一层彩盒,然后是小小的独立包装,倏忽间,一股草叶的香气,丁焕亮知道是什么了,有些笨拙地取出真空保存的粽子。
从北府逃出来的路上,贺非凡断了肋骨,他背着他走了几个小时,那时他们还没经历后来的事,只是两个各取所需的混蛋。
狼狈地坐在路边,贺非凡问他:你喜欢什么?
丁焕亮说:粽子。
小时候每年夏天家里都做,很多年没吃到了。
那家伙居然还记得,妈的他怎么可能记得!
丁焕亮安静地坐在那儿,心里却有一团火,有一股洪流,为什么在江景别墅的时候,他们没想过吃粽子,现在虎落平阳了,却把这么美好的东西给他?是那时候满脑子权势不珍惜吗,非要等失去了一切才肯去看一看彼此?
这时门开了,他一抖,是贺非凡,白衬衫上全是血。
他吃惊地站起来:“你怎么了!”
“没事,”贺非凡去卫生间洗脸,“和人打了一架。”
他轻描淡写,其实是朱俭的人把他拖到杂物间狠揍了一顿,十几个人,他能回来算命大。
丁焕亮大概明白了,这盒粽子是怎么回事。
贺非凡光着膀子出来,看到桌上拆开的包装盒,笑得很得瑟:“怎么样,吃了吗?”
丁焕亮瞪他,瞪他满身满脸的伤。
贺非凡贴过来:“哎我看看,我还没见过呢。”
丁焕亮推了他一把,很用力,推得他一晃。
“不是,又怎么了,”贺非凡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又不跟你抢。”
丁焕亮突然把他抱住,恶狠狠的,勒得他伤口疼,贺非凡咬牙挺着,打挨了,粽子送了,该他妈浪漫的都浪漫了,最后耍帅的时候,不能掉链子。
他握住丁焕亮的腰:“一盒粽子高兴成这样?”
丁焕亮的脸埋在他颈窝里,不说话。
“老子以后要是天天给你吃粽子,是不是就不跟老子摆脸子了?”
他当丁焕亮是小胖。
“不是因为粽子。”丁焕亮说。
贺非凡以为他嘴硬,他有这毛病。
“是因为你。”
贺非凡愣住,摸着那截细腰的手有点汗,像是不大敢,慢慢朝他看,丁焕亮枕着他的肩膀,浅淡的眸子动了动,把嘴唇张开。
“操他妈这是办公室。”
丁焕亮想说你还在意这个吗,贺非凡压根没给他机会,劈头盖脸把他吻住了,鼻息喷着脸颊,舌头卷过齿龈,激烈得像是一场战争。
丁焕亮闭不上眼,颧骨、睫毛、眼皮,浑身都在抖,不甘心地说:“栽在你手上……真他妈……操蛋!”
他越这样说,贺非凡越兴奋,好几次抓着腰把他提起来,顶在档案柜上,压在办公桌上,让他承认他栽了,让他服软。
丁焕亮偏不,执拗着,较着劲,咬贺非凡的尖儿。
毕竟是社团办公室,他们意犹未尽地分开。
档案掉了一地,丁焕亮一件一件收拾,贺非凡干不了这种细致活儿,去里屋沙发上躺下,大面积软组织挫伤使他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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