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岑琢,你病了,”丁焕亮扯下他的手,冷漠,但还算小心,站起来,厌恶地瞪着他,瞪着瞪着,懊恼地弯下腰,把他往沙发上拖,“你他妈……真沉!”
岑琢的手指蹭着他的颧骨,无意识的,轻轻碰:“叶子……”
丁焕亮让他碰得心烦,使劲儿把他扔到沙发上,用力擦了擦脸。
这种状态根本不能接受提审,丁焕亮叉着腰,正犯愁,外头有人敲门。
他警觉,这个房间暂时是机密级,没人知道:“谁!”
一把阴鸷的声音:“我。”
是司杰,他真的来了,丁焕亮先想到最坏的可能——他是卧底,替逐夜凉来救人。
手摸上后腰,枪在,弹夹是满的,一共二十五发子弹,真打起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他开门,司杰西装笔挺地站在外头,虽然北方分社的辖区已经不存在了,但这个人仍然是染社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核心干部,他越过丁焕亮,看向沙发上的犯人,一个伤痕累累的青年,身上只有一件浴袍,昏睡着。
丁焕亮应该让开,但他没有,像是猛兽或鹰隼一类的动物,有很强的地盘意识,岑琢是他的猎物,谁也不许碰:“分社,他意识不清。”
言下之意,没法进行盘问,司杰却言简意赅:“泼醒。”
丁焕亮惊讶:“他在发高烧。”
“那又怎么样,”司杰挑起阴冷的眼睛,“用凉水,把他给我泼醒。”
想起他刚才和汤泽有说有笑,丁焕亮忍了,按下桌上的通话器,吩咐下去,很快有小弟提着两桶水进来,夏天,水温还可以,但泼在接近四十度高热的身体上,一定是刺骨的。
“泼。”司杰命令。
丁焕亮沉着脸,看小弟端起桶,满满五升水兜头泼在岑琢脑袋上,他一个激灵,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
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水珠从过长的发梢滴下来,浴袍湿透,薄薄一层贴在灼热的皮肤上,牡丹花一丛一丛开了,随着粗重的呼吸若隐若现。
司杰眯细了眼睛,有些欣赏的意味:“焕亮,你们沉阳出人才啊,一个两个,都让人过目难忘。”
岑琢愣愣看着他,不认识,下意识望向丁焕亮。
都是沉阳出来的,一瞬间,丁焕亮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跟司杰比起来,斗了好几年的岑琢才是朋友。
“牡丹狮子的卧底,”司杰掐住岑琢的下巴,“是哪个?”
岑琢茫然地转动眼睛,晕得厉害,微微摇头。
司杰单膝跪在沙发上,掐住他的喉咙一把摁到墙上:“你不是伽蓝堂的会长吗,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分社!”丁焕亮急了,岑琢是他的俘虏,他可以折磨,别人不行。
“怎么,”司杰神经质的眸子转过来,从眼尾瞥着他,“你的人,我不能动?”
“不,”被说中了,丁焕亮仍然面不改色,“他很虚弱,下午社长还要提审,弄坏了我没法交代。”
司杰用一根指头撩开岑琢的浴袍,左右两肋各有一个血洞,他压住按了按,岑琢惨叫,可能是太虚弱,也可能是剧痛引起的休克,晕了过去。
丁焕亮松了一口气。
司杰却说:“泼醒。”
“分社?”丁焕亮觉得哪里不对,但说不出来。
小弟端起另一桶水,哗地泼到岑琢身上,他再一次惊醒,颤抖着,恍惚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动了动嘴唇:“杀了……我……”
这是在求死。丁焕亮愕然,在猛鬼城那么久,被折磨得那么狠,这小子都在坚持,甚至和洛滨联手越狱,这是终于挺不住了?累了,不想再忍痛,还是看到了成沙的怒吼狮子,对逐夜凉绝望了?
“让我……死吧……”岑琢嗫嚅。
“嗯?”司杰没听清,贴近他,埋首在他颈弯。
“让……我死。”岑琢对他说,眼睛看的却是丁焕亮。
丁焕亮也看着他:“逐夜凉就要到江汉了,那个狗屁叶子,你不等了吗?”
岑琢虚弱地靠在司杰肩膀上:“我……谁也不想等了,”他徐徐阖眼,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我不想……失望……”
就这么死去,一了百了,也许最好。
丁焕亮红了眼眶,逐夜凉是在乎岑琢的,为了这小子,他不惜暴露坐标,此时正被骨骼军围攻在裳江上,失去岑琢,他可能会化身魔鬼,血洗江汉!
但司杰在,丁焕亮只能缄口。
这时,在这个万念俱灰的时候,岑琢倏地睁开眼,稍稍的,看了看司杰,尽管只是一霎,丁焕亮注意到了,接着,司杰从他颈弯起身,对丁焕亮说:“这人没什么价值,下午社长来审也是浪费时间。”
丁焕亮盯着他,那一瞬间,他应该是对岑琢说了什么。
“走吧。”司杰转身,临出门,做了一个反常的动作,双手插兜。
一般来说,出门前都会把手从兜里拿出来,他却正相反,丁焕亮绷紧了全身的肌肉,随时准备拔枪。
司杰站在那儿,用眼神示意他开门,门口是最佳袭击地点,丁焕亮硬着头皮过去,快速伸手、刷密钥、推门。
但什么也没发生,司杰先出去,丁焕亮随后启动密钥,把门锁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电梯,丁焕亮盯着前头亮蓝色的奢靡背影,司杰来看岑琢,只是想找存在感?出门前两手插兜,只是想在气势上压自己一头?那个谨慎得近乎狡猾的司杰,是这样的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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