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么说,是让牡丹狮子给骗了?”
“骗得真他妈惨。”
戴冲拎着酒,晃晃悠悠过去:“聊什么好东西呢,带我一个。”
“嘘,”那几个人压着嗓子,“小道消息,说社长那个弟弟……”他们挤眉弄眼,“让牡丹狮子给玩了。”
不着调的话,联想起岑琢那双黑亮的眼睛,戴冲灌一口酒,冷冷地盯着他们。
“社长也够丢面子的,亲弟弟,让老对头给搞了。”
“就是,人你见着了吗,漂亮吗?”
戴冲咬着瓶口,那个小王八蛋被人搞是什么样,他想象不出来,汤泽说他让人伤了,可看他耍自己那个坏劲儿,伤得还不够重。
“见是见着了,就是满身血,屁都没看清。”
戴冲放下酒:“血?”
“就在九楼嘛,中了两枪,还有一身的刑讯伤,反正从头到脚没一块好地方,能活着算他命大。”
“刑讯?”
“老弟,我真服了你,”他们点上烟,吞云吐雾地给他讲,“牡丹狮子骗伽蓝堂去猛鬼城,说是接受招安,结果把白濡尔救走了,单把岑琢扔在那儿,让丁焕亮这一顿收拾,说是钢钎插肋骨,连皮带肉全烂了。”
戴冲瞪眼,时明时暗的灯光下,凶狠可怖。
“行了,姓丁的这秘书也做到头了。”
“他活该,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货,敢在江汉充老大。”
太惨了,戴冲只想着岑琢,牡丹狮子得到他的心,利用了,玩弄了,狠狠扔在地上,一脚踏碎。
践履慎轻置,吾梦不堪碎。蓦地想起病房里那首诗,听在岑琢耳朵里是什么滋味,他大概在强颜欢笑吧,硬挺着,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戴秘书,”姑娘们从背后搂上来,娇滴滴地抱怨,“想什么呢,都不理我们。”
“没想什么,”戴冲对她们笑,“想一个傻瓜。”笑过,胸腔里猛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平,随之而来的,是对岑琢的惋惜和同情。
第二天上午,他又去了医务中心,穿着好西装,头发也弄过,来时在江边浅滩看到一片马蹄莲,云似的,摘了一捧放到车后座,进屋时只拿了一支,长长的茎,花秆笔直,像一把剑。
拐进病房区,医生、小弟看见他,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走廊尽头,不少人堵在岑琢门外,是各家的手下,陪着大哥来探社长弟弟的病,不难想象,他屋里现在一定人满为患。
戴冲的热情冷下来,看看手里那只花,觉得自己俗气,扭头想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把花藏在身后,推开岑琢隔壁那扇门。
本来只是想在这屋等等,谁知道一进屋,岑琢坐在空床上,光着上身,直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戴冲怔住,那具身体,蓬勃而绮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疤,很多战斗伤,但触目惊心的是刑讯造成的刀伤,和好几处已经变黑的血洞。
岑琢看见他,茫然地扇了扇睫毛,马上拿起旁边的衣服往身上披,他是怕人看,看他的悲惨。
戴冲说不好这种感觉,好像五脏六腑都变得柔软,走上去,把花从背后拿出来,无声地伸到他面前。
雪白的花朵,翠绿的花枝,沉阳长不出这么漂亮的东西,岑琢看着看着,笑了:“第一招是立枕头,第二招是送花儿?”
这个笑是硬挤的,戴冲看得出来,他从里到外写满了悲伤:“怎么又跑这屋来了?”
“那屋人太多,闹心。”花,岑琢没接。
“哦,”戴冲收回手,转着花茎,娇嫩的花瓣蹭在黑西装上,沙沙地响,“喂,这地方闷死了,跟我出去喝酒?”
岑琢盯着那朵花,可怜似的,把它从戴冲手里抽出来:“大上午的,喝酒?”他下床找了个空金属瓶,接上水,插进去,“再说了,我是病人。”
戴冲看着他照顾花,把花萼迎光放在窗台上:“去不去吧?”
岑琢不假思索:“去。”
戴冲解开西装扣子,把衣服脱下来扔到他头上:“遮着脸,我们走。”
“喝个酒,遮什么……”西装衬里还带着体温,和柠檬柚子一类的香水味儿。
“遮不遮随你,”戴冲拿拇指点着隔壁,“反正外头全是人。”
岑琢想了想,拿西装把脸遮好,和他走出房间。烧退了,但怕牵动腹部的伤口,两人走得很慢,刚出病房区,迎头碰上了汤泽。
汤泽看见戴冲,劈头就问:“你不在屋里陪着我弟,出来干什么?”
气氛有点尴尬,岑琢翻起头上的西装领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哥……”
汤泽愣住。
“那什么,哥,”戴冲有种被抓包的狼狈,磕巴着,“我们,那个,你看天不错,就、就出去喝一杯。”
汤泽眯起眼睛,戴冲带岑琢去的不会是什么正经地方,但能让人开心:“啊,那行……去吧。”
两人和他擦肩,汤泽不放心地叫住戴冲,小声说:“注意分寸。”
戴冲连忙点头,推着岑琢出了医务中心,坐上他的车,启动核能操作系统:“操,怎么碰上你哥了。”
“挺好的,”岑琢把西装还给他,靠进舒适的软金属座椅,“你陪过我了,以后不用再来了。”
戴冲拧起眉头,他想不明白,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能让他生气,无名火发不出来,只能使劲轰油门:“我找你出来,和你哥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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