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就行,”丁焕亮翘起二郎腿,轻佻地歪着头,“贺非凡不参与这件事。”
“什么意思,”钟意俯身盯着他,用一种和长相不相符的凶猛,“留后手啊,丁秘书?”
丁焕亮站起来,浅淡的眸子动了动,像是一头准备撕咬的野兽:“我重复一遍,贺非凡不知道这件事,”他轻碾犬齿,“他也不需要知道。”
掉脑袋的事,他要自己干,钟意的视线习惯性瞄着他的咽喉,这时走廊上有脚步声,不重,很规则,似乎每一步都有相同的步幅、同样的频率,以一种丁焕亮很熟悉的节奏,停在门口。
所有人都向房门看去,咔哒,复古风格的门把手逆时针转动,门缓缓推开,一个陌生的男人走进来。
他穿一件黑西装,没有领带,头发硬而短,一张让人记不住特征的脸。
丁焕亮和高修同时摸枪,田绍师则笑着起身:“你来晚了,”他迎向他,搭着肩膀向众人介绍,“今天的最后一位客人,唵护法。”
丁焕亮怔在那儿,是那具不大的黑色骨骼,总是影子似地跟在汤泽身后,不出声音,没有灵魂,仿佛不存在一样。
“开什么玩笑!”他瞪着田绍师,“唵护法既然是你的人,汤泽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唵护法拉开侧首一张椅子,率先坐下:“丁秘书,你的左臂皮下有一张启动芯片吧,”他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我没有,”他解开袖扣,露出光滑的左腕,“我那张在汤泽手上,不是启动用的,而是引爆。”
这话一出,丁焕亮握枪的手松了。
“汤泽的左臂内侧有两张芯片,一张用来启动胜利幢,一张用来控制我,”唵护法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们说,我敢轻易动他吗?”
不敢,丁焕亮和高修对视一眼,先后坐下。
“我加入你们,”唵护法握着水杯,冷淡地笑笑,“就是要摆脱那张芯片,摆脱那种物件似的人生。”
“好了,诸位,”田绍师拍拍唵护法的肩膀,走向钟意,在他背后站定,“‘摘星’在即,我们就不要内耗了。”
“摘星”,很隐讳的说法,指的是什么每个人心知肚明。
白濡尔一直没开口,这时直入主题:“别浪费时间了,分工吧。”他垂着迷离的独眼,仍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意思。
田绍师从怀里掏出港口的泊位布局图,钟意接过去,做了几处修正:“护法,这张图你研究一下,持国天王号到港当天,需要你按图上的标记领汤泽站位。”
图纸从桌上滑过的一刹,白濡尔和丁焕亮瞥了一眼,这么多年枪林弹雨,一眼就判断出是高密度爆炸。
“千钧,”钟意尊称白濡尔,“持国天王号回江汉当天,我要伽蓝堂不在现场,尤其是逐夜凉,牡丹狮子这么大的变数,谁也控制不了。”
白濡尔保证:“他不会出现。”
“好,”钟意转向丁焕亮,“丁秘书,我们之中只有你能自由出入汤泽的办公室,爆炸当天,我要你控制住社长办公室和屋里的须弥山。”
丁焕亮徐徐舔了舔嘴唇,点头。
“诸位,”钟意三次击掌,“三天后,江汉港,我们将亲手折断染社的十瓣莲花,用汤泽的血为天下变色!”
三天,七十二个小时,命运的秒针飞快地在生死轮盘上旋转,染社、狮子堂、伽蓝堂,以及天下的每一个无辜人,都逃不出须弥山宇宙般弥散的场波。
第二天一早,贾西贝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个小竹刀,像模像样地在屋里练劈砍,元贞瞥他一眼,假装不经意:“怎么练上刀了?”
“上次跟你说的大哥哥,”贾西贝崇拜地说,“可厉害了,教了我好几招!”
大哥哥、大哥哥,元贞故意扫他的兴:“日月光是机枪骨骼,又没有刀。”
贾西贝一愣,想了想:“那……我装个刀不就得了。”
元贞皱眉,这两天他一直忙着研究列兵骨骼的资料,一眼没顾上,贾西贝就跑到外头去认识了什么“大哥哥”:“明天我们就走了,收收心。”
“哎呀我得去港口了,”贾西贝把竹刀插进后腰,从元贞的屁股底下拽袜子,套到小脚丫上,“大哥哥还等我呢。”
元贞不高兴,脸上不动声色:“那个大哥哥,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贾西贝抱着小竹刀跑出门,扔给他一句:“别等我吃午饭了!”
门啪嗒关上,元贞立刻起来穿衣服,蹑手蹑脚出屋,跟在贾西贝屁股后头,鬼鬼祟祟来到港口附近的江堤。
“大哥哥”果然在,一副颀长的身材,戴着帽兜看不清脸,元贞本来怕贾西贝傻乎乎的,被人吃了豆腐都不知道,没想到两人过了几招,对方突然一脚踹在贾西贝膝盖上,狠狠把他踹倒了。
元贞心疼,更是意外。
“起来!”那家伙喊,“刚才那招是我教你的吗,力度呢,角度呢!”
贾西贝没哭,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骨碌爬起来。
“再来,”那家伙一点不客气,接着一连三刀,刀刀发狠,直接把贾西贝砍翻在地上,“下盘扎稳,砍我!”
他们真的是在教刀,而且是毫不手软、魔鬼式的教刀。
贾西贝手上蓄着一股劲儿,出人意料地喊了一嗓子,像有一头猛虎从他瘦小的身体里窜出来,张牙舞爪,要把面前的强敌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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