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非凡仰视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歇会儿吧。”
丁焕亮想了想,挨着他坐下。
他的下巴很红,被狠狠捏过,“五个人,”贺非凡望着地平线,“怎么做的?”
“我有我的方法,”丁焕亮在嘴里动了动舌头,“这种事,原来是家常便饭。”
贺非凡心里不舒服,但不会表达,一个男人,一个叫得上名号的大哥,不能把同情和关心表现得太过,那样,显得他软弱。
“你……需不需要水?”
“安静会儿行吗,”丁焕亮嫌他烦,“下巴累,不想说话。”
他说得很直接,直接到贺非凡觉得隐晦的自己像个傻逼,他窝火,却无能为力,气哼哼地不吱声。
这么坐了十多分钟,丁焕亮再次背上他,太阳升到天顶,晒得大地暖烘烘的,他们舍弃小路,走上过车的大路,虽然有被伽蓝堂发现的风险,但比在僻静处被无名小卒干掉要强多了。
“在大兰……”贺非凡忽然问,“对你来说……是不是一样的?”
他指的是持国天王号那一晚。
“你和那些混子?”丁焕亮想了想:“一样,但经过一些事,就不一样了。”
“比如我背着你,你背着我?”
“比如你有利用价值。”
贺非凡发笑:“即使你都累成这个狗样了?”
“呵!”丁焕亮也笑,“贺非凡你搞清楚,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像我们这种人,耐力和信念比正人君子强得多。”
“那正好,”贺非凡贴近他,嘴唇碰着他的耳朵,“我也是这种人。”
丁焕亮打了个抖,口腔里的腥气忽然变得不能容忍,他把贺非凡放下,闷声说:“我去找水,马上回来。”
贺非凡看着他向马路对侧的荒地走去,那里根本不像有水的样子,这种借口再老套不过,他就是想把他扔下。
是呀,附近没有北府堂的据点,一个站都站不起来的废物,他要是丁焕亮,早把自己扔了。但丁焕亮背着他走了六个小时,仁至义尽了。
贺非凡撑着胸口站起来,望向没有尽头的水泥路,正午的空气蒸腾,他出现了幻觉。
朦朦胧胧的,一个染社的车队,两对武装车开路,护持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头上飘着莲花旗,至少是堂主级别的阵仗。
他陶醉地看着那个蜃楼,幻想有朝一日坐在里头的是自己。
嘎吱,车队在他面前停下,轿车副驾驶的车门弹开,后座的窗玻璃放下来,一个威严而冰冷的声音:“贺非凡,上车。”
他愣在那儿,没动。
一张没有表情的脸从后座窗户探出来,阴森的,有些熟悉,每年春节社里的恳谈会上见过,是北方分社的社长司杰。
贺非凡动了动嘴,惊讶得吐不出一个字。
“怎么,还让我下来请你?”
贺非凡连忙摇头,瘸着腿绕到车那边,临要上车,忍不住往马路对侧看,丁焕亮还没回来,不,他不会回来了,可心里却有一种冲动,想对分社长说,他有个同伴,希望能等一等。
可笑。贺非凡打消这个念头,他干嘛要等一个扔下他的人,分社长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组长的请求而浪费时间。他吃力地跨进车里,忍疼坐下去。
“北府什么情况?”司杰问。
“失守了,”贺非凡报告,“现在是伽蓝堂控制。”
司杰朝司机比个方向:“到荐州,给你治伤。”
荐州是北府南面的小城,开车一个多小时,车队缓缓调头,沿来路返回。
“分社,您怎么到北府了?”贺非凡问。
“这么大的事,我不回来?”
贺非凡惊诧,北府之战是昨天晚间开始的,司杰这就到了,说明他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您的家头……”
司杰抬手,不用他说,贺非凡看向窗外,在后视镜里瞥见一个奔跑的身影,那么长的公路,只有他一个人,手里还攥着什么东西。
一个脏兮兮的旧塑料瓶,里头是水。
贺非凡连忙拍窗子:“停车!停下!”
接着,他推开车门,车子还没停稳,司杰顺着他的视线往后看:“什么干部?”
什么干部都不是。贺非凡捂着伤口下车,五百米开外,丁焕亮跑不动了,先是拄着膝盖,然后脱力跪下来,整个人趴在马路上。
他背了一个成年男性六个小时。
贺非凡拖着一条伤腿,一蹭一蹭的,向他走去。
——没有一支枪一把刀,他一个人解决了五个。
汗如雨下,血也涌出来,贺非凡闷哼,两腮硬硬绷着。
——他还去找水,瓶子里的水是给谁的?还能给谁?
丁焕亮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操你妈,你扔下我。”
贺非凡笑了,笑得桀骜不驯,笑得光芒四射:“我还以为是你扔的我呢。”
丁焕亮朝他伸手:“扶老子一把。”
贺非凡嘶吼着把他拽起来,搭着膀子往车队走,北方分社没下来一个人帮他:“你看着吧,”他说,“老子迟早要干出一番事业,让这帮孙子给我提鞋!”
“算我一个。”丁焕亮还抓着那个瓶子。
贺非凡把瓶子打掉:“不要了,”他喊,“以后我的就是你的,我们喝最好的酒,泡最棒的妞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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