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达成,”张小易扬手,“你们走吧。”
转生火的舱门打开,元贞气儿还没喘匀,手脚并用着往前爬:“不行……咳咳,贾西贝不能留下!”
“刚饶你一命,就变卦了,”张小易恶狠狠地说,“很难看啊!”
他张开两臂,宽大的银白色胸廓前能看到待激发的粒子云形成的不稳定电场。
“元贞!”岑琢喊他。
“岑哥!”元贞攥起拳头,铁了心,“贾西贝他……还那么小,他保护不了自己,我得陪着他……要走你们走,我不走!”
岑琢无奈地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说:“谁说我们要走了?”
“啊?”元贞呆住。
如意珠则亮起全身的照明灯,因为愤怒。
“我们不会走的,”岑琢坦言,有些不要脸的流氓气,“你就是把我们几个都拿球儿弄起来,摇色子似地摇成灰,我们也不走。”
如意珠的目镜灯长亮,这是攻击的前兆。
“因为,”岑琢和它针锋相对,“贾西贝是我们的伙伴。”
伙伴?张小易第一次在战场上听到这个词,愣了。
“伙伴,是在前进路上互相扶持的,不是一有危险就拿来丢弃的,”岑琢目光坚定,有要和他死磕的架势,“我岑琢,不会放弃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张小易审视他,贾西贝说的没错,如果是这个人,真的可能把电拿出来分给老百姓,如果不是这样的人,像贾西贝那样的爱哭鬼,也不可能进入核心团队,这样一个老大,张小易不禁好奇,也钦佩。
“放弃一个‘伙伴’,和全军覆没,”如意珠再次张开手臂,能量场在胸前聚积,“你很愚蠢地选择了后者,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适合这个世道!”
岑琢怕,他当然怕,但迎着能量不后退:“你没有感情,别以为我们也没有!”
这话,把张小易激怒了。
“你说谁没感情!”他收起能量,双手握拳重重击在地上,“我十岁,爸妈就在尧关上给狮子堂尽忠了!十岁,你明白吗,我还没有自己的骨骼,一个败军之子,你们谁能体会我的感情!”
岑琢从极近处瞪视他,第一次见面,他说父母是狮子堂太涂舵的管事人,居然不是谎话。
“那年我父亲二十五岁,就穿着这件如意珠,在尧关上,在和染社大军的激战中,神经元失活。”
神经元在战场上失去活性,岑琢瞠目,那意味着御者和骨骼的连接完全中断,等于是一个普通人套在一个巨大的钢铁棺材里,任人宰割。
“对,我现在穿的就是我爸的棺材,”张小易很平静,“他是被许多骨骼用各种利器,活活攒死在御者舱里的,而我的母亲……”
他没有说下去,似乎不堪说。
伽蓝堂没人发出声音。
“但就连这具棺材,”张小易的声音出现了波动,“都是我带着一身溃烂的伤口,用命,从叔叔们手里抢回来的!”
他忽然发笑。
“爸妈在的时候,他们像爱自己的孩子一样爱我,染社来了,都摇身一变戴上了莲花徽章,‘伙伴’?”他俯视岑琢,“可笑!”
“既然是狮子堂,你为什么……”
“我也要活下去!”张小易流泪了,在如意珠里,“狮子堂覆灭,难道我也要像爸妈一样,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死吗!”
他越是发泄,越是言辞激烈,内心越平静,像是放下背了许久的重担,又仿佛鼓足勇气跨出了那一步,终于与自己和解。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太涂,哪怕要向染社称臣!”他还有后半句话没说:因为……这里是我的家。
岑琢仰望着他,藏在这个巨大杀人机器里的,只是一个十多岁、遍体鳞伤的孩子啊。
“如果我有感情,”如意珠转身,“只会被自己活活痛死。”
“喂,你去哪儿?”岑琢问。
“累了,”如意珠反问他,“你们不累吗?”
岑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来吧,到我这个没有感情的人家里坐坐,”张小易挑衅他,有些幼稚的,“如果你有这个胆量的话。”
没什么胆不胆量的,反正也斗不过他,岑琢用眼神征求了一下大家的意见,随他走向峤山别墅。
张小易在门口脱掉骨骼,岑琢问他:“我们闹这么大动静,怎么也没见你的人过来?”
“我不下令,他们不敢,”张小易顶着一张孩子脸,却说许多大人都不敢说的话,“再说,我用得着他们来吗?”
岑琢气结,管他什么太涂堂、如意珠,使劲儿在这熊孩子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张小易推开他,一副厌烦的表情,心里却暖暖的。
真的很多年没人跟他动手动脚了。
到会客厅,门楣上挂着一块匾,题着大大的三个字:正听居,岑琢他们进去,倒茶的倒茶,吃苹果的吃苹果,像到了自己家一样,一点规矩都没有。
“喂……你们是不是太随便了?”张小易脑仁疼。
“都老交情了,”岑琢挨着他坐,“这一路也算同甘苦共患难,别见外啊。”
张小易扶额,“别见外”这话应该是主人说吧:“你们下一步什么打算?”
会客厅霎时静了,大家不约而同看向逐夜凉。
“兰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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