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论经纬治世,果然还是三哥更胜一筹。”周偈向着周俍敛身一礼,“偈儿自愧不如。”
“偈儿这是说的什么话?若论起治军之才,我就比不上了。”周俍竟还替周偈紧了紧外氅的领子,“北疆严寒,偈儿务必要多带件棉衣。”
“谢三哥关心,偈儿记下了。”
“叔父年长,弟弟们尚小,此次只能依赖偈儿奔波千里,守疆退敌了。”周俍眼中的关切让人分不清真伪,“难为你的身子一直不好,此番远征,怕是要吃不少苦。”
“三哥言重了。”周偈陪着笑,“身为皇子,当为家国天下流血捐躯,何敢言苦。”
“你又来了。”周俍嗔道,“什么不吉利你偏要说什么。”
“不怕,偈儿不信天理命数,百无禁忌。”
“偈儿有吉兆护佑,自然不怕。”周俍自嘲道,“可三哥是个凡人。”
“三哥莫要再提什么狗屁吉兆了。”周偈骂道,“也没见它能护佑偈儿一帆风顺过。”
“偈儿难道有什么不顺遂吗?”周俍奇道。
“偈儿顺遂吗?”周偈反问,话里有话的说,“到头来剩了一个冷冷清清,哪比得上三哥人丁兴旺。”
“你说这个?”周俍无语道,“还不是你自己不肯。”
“所以说这个狗屁吉兆就是个诅咒。”周偈叹了口气,再开口,话风就偏了,“孽缘宿命害人,三纲五常磨人,这吉兆不过是副枷锁,沉啊。”
“偈儿怎么会有如此感慨?”
“不知道。”周偈抬眼望了望又阴上来的天,道,“总觉得这四角宫城越来越像个牢笼,早晚有一天会困死我。”
“偈儿不喜欢这里吗?”
“不喜欢。”周偈看向了在风中凌乱的梁昭仪,反问,“三哥喜欢吗?”
“我?”周俍也看向了梁昭仪,含糊道,“还好吧。”
一时间,风好像更烈了,吹得周偈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呵着自己的手道:“三哥,看这天好像要下雪了,偈儿就先回去了。”周偈说着刚要迈步,又停住,“对了,忘了告诉三哥了,锐儿还在我那押着了。”周偈狡黠一笑,耍了个无赖,“我不准备还三哥了,反正此去北疆也得带上他。”
“你随意。”周俍轻笑一声,“偈儿若是喜欢,就让他留在偈儿身边吧。”
“那就多谢三哥了。”周偈向着周俍乖巧一笑,转身匆匆而去。
百奈站在周俍身后,目送周偈远去的背影,犹豫许多,终忍不住问:“殿下,真的不要锐儿了吗?”
“不是本王不要他。”周俍冷笑一声,“是他不要本王。”
“可是他……”百奈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
“随他去吧。”周俍却不甚在意,“既然老七这么喜欢把一切都护在怀里,那就看在长兄的份上,成全他吧。”
一片晶莹的雪花毫无征兆的自阴霾处落下,滴在百奈的脸上,有些冰凉。可百奈眼前的周俍,却比这正烈的风雪还要冰凉。二十年过去了,活在影子里的青葱少年终变成了顶天立地的傲雪苍松,可他心中的沟壑幽潭,寒霜雨雪,百奈还是看不透。
百奈看着周俍走到梁昭仪身前,脱下自己的羔裘覆在了梁昭仪的身上,却被梁昭仪狠狠甩掉。百奈又看着周俍不发一言的捡起羔裘仍旧覆在梁昭仪身上却再次被梁昭仪甩掉,还换来一记重重的耳光。百奈没有听清梁昭仪恶狠狠的骂了什么,她只听见周俍轻声说了一句“母亲保重”后站起身走进了风雪中。
百奈忙捡起羔裘追上周俍,不由分说的将羔裘披在他肩上,却被周俍默默扯下丢在了地上。
百奈看着周俍踩着羔裘而过竟还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神色,在心底轻轻的问自己:
“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第101章 101. 再往北疆
周偈骑着马慢慢往恂王府走,一边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一边回味着和周俍的对话,突然笑了一下,心里不知道是该同情他还是同情自己。想起小时候长兄带着他们几个修文习武的时光,蓦然就发现了老是默默跟在长兄身后的周俍,明明文修武治都不比其他人差,可说话行止却总带着几分怯懦。那时候自己仗着父皇的疼宠,在兄弟们之间最是无法无天,脾气上来连长兄都敢顶撞一二,就更不可能把怯懦的三哥放在眼里了。
“那三哥又是怎么待自己的呢?”周偈刚要回忆一二,突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又心软!没用的怂货!”
一旁的王府护卫被周偈的举动吓坏,战兢兢的看向周偈,却正好成了周偈的出气筒。
“看什么看!”周偈没好气的骂道,“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额……是!殿下恕罪!”王府护卫深知周偈的乖张无常,更知道暮色不在没人能镇住大魔王,当下用手死死捂住眼睛,竟是连路都不敢看了。
周偈眼见护卫的小题大做,气得丢下一个“蠢”字后纵马跑走了。一口气奔到恂王府,却是看见苏晟正提着一盏花里胡哨的灯往府里去。
“苏晟见过恂王。”苏晟规规矩矩的向周偈躬身施礼。
“免了。”周偈跳下马,一边走进府一边问,“你来做什么?”
“奉御神之命给各府送上元节的祈福花灯。”苏晟说着举起手里的灯,献宝般的说,“这盏是御殿亲自挑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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