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么,总得有人来疼宠。”
“难得你现在脾气变得这么好了。”
“没办法,岁月是块儿磨刀石啊。”锐儿自嘲道,“我现在也就能养只鸟哄哄孩子了。”
“哄孩子我不知道,说起养鸟这种事,你真是拿手。”百奈忍不住纳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为什么不养只雀鹰,比雀鸟伶俐有趣得多。”
“雀鹰?”锐儿苦笑一下,说,“算了吧,太招眼。”
百奈似乎明白了锐儿弦外之音,点头附和道:“的确是有些招眼。”
锐儿看着百奈的神色,以为她是在自责当年的雀鹰被别有用心之人作为诬陷奕王谋反的证物,心下不忍,开口劝道:“你不用多想,我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怪我?”百奈不解道,“怪我什么?”
“当年的那只雀鹰是皇帝认定殿下谋逆的证物。”锐儿觉察到百奈神色的不善,忙说,“我知道不是你给皇帝的,我信你。”
“你在说什么?”百奈更加不解,神色中还夹杂着恼火,“雀鹰不是一直在你手上吗?”
“没有啊。”这次换锐儿不解了,“应该在你手里啊。”
百奈刚要出言反驳,就见慎王妃的婢子来请惜缘去听女德课,忙闭了口。锐儿却突然想到了苏晟说过的话——“人们探寻一件事的真相总是会抓大放小,喜欢揪住最诡异的地方,而看不到最平常的。你不妨从细微入手,找找那些不起眼的地方,说不准就能有收获。”——一瞬间发现了整件事最平常却是最重要的细微关键,忙用灵犀和百奈说了句“今夜奕王府见。”就追上惜缘一同离开。
百奈心下也有诸多疑问,对上锐儿凝重的眼色,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今夜无风无云,净天高悬皓月,锐儿站在奕王府主书房门前,忆起了曾经在此画画的谦谦公子,和他笔下那个银发飞扬,裙裾翩翩的轻灵少女,都已如转生湖中的璀璨星河,幻灭消失了。月光突然微不可见的黯淡几分,随后就是一阵似有似无的花香自身后弥散开来。
“我来了。”百奈见锐儿未动,出言唤道,“锐儿?”
“听见了。”锐儿转过身,开门见山的说,“我们开始?”
“好。”百奈没有异议。
锐儿将所有细节又想了一遍,开口道:“武兴十五年三月,殿下奉旨率七杀军出征奉川,五月抵达风州,给你写了第一封信。”
“收到了,我也写了回信。”
“有,之后差不多每个月都有信件往来。”
“是。”百奈确认,“一直到武兴十七年二月,都是每月一封,从未间断。之后,就没有那么频繁了。”百奈的声音低落了几分,语气里竟然有难以察觉的怨恨,“信的内容也全是寻常问候,没有了那些小心意。”
“那是因为殿下受伤了。”锐儿的心里突然燃起看不见的火苗,见百奈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冷冰冰的开口,“武兴十七年二月,敌蛮偷袭,我们丢了北良,七杀军伤亡过半,殿下也受了伤。”
“伤得严重吗?”百奈下意识的问。
可锐儿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不想回答了,他的内心被说不清的情绪□□着。但理智又告诉自己,为了弄清整个事件,不遗漏任何细微,必须和百奈毫无保留的核对清楚。锐儿就站在那,压制着内心的纠结,忍住无端而起的怒意,平静的说:“殿下大受打击,而你寄来的信却如一剂良药,将殿下从自责的泥淖中拉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殿下燃起了更胜以往的斗志,虽然后面又接连失利,且连续遭遇天灾,但殿下却再无怯意,勤加操练七杀军,又四处收集情报,制定奇谋,带军打赢了奉川之战。”
“那照你这样说,奉川大捷的首功应是奕王的。”
“是。”锐儿回想着那严寒困苦的川西隘,心里诸多情绪只剩下心疼,“武兴十七年十月,殿下带领七杀军经川西隘绕敌于后。整整一个寒冬,殿下都是在川西隘风餐露宿,最后几日,为了不暴露行踪,更是严令全军上下不得生火。”虽已过去了十几年,但想到周佶承受过的伤病困苦,锐儿还是心疼得倒抽了一口气,“那可是北寒之地的严冬啊,你能想象殿下都经历过什么吗?他只是个常人啊。”
百奈听着锐儿的回忆,只感觉周身也吹来了北寒的朔风,不由自主的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低落的问道:“这些困苦他为什么不和我说?”
“说了又如何?”锐儿问,“你会心疼吗?”
那已砺久而坚,积寒成镜的心竟突然起了涟漪,百奈的声音几不可闻:“会的。”
“正因为会,所以殿下才不说。”锐儿将心内的怒意又压了压,不情愿的开口,“因为殿下也会心疼你。”
涟漪变成巨浪,直冲出水面,百奈冷笑一声,说:“怕我心疼所以不能坦诚相待,他认为我是什么?”
“他认为你是他心底最珍贵的宝物!”锐儿再也无法抑制怒意,“你真的不知道吗?殿下之所以请旨出征,就是为了得军功,好向皇帝求赏你。他在北疆吃的所有苦,都是为了你。”
“但是他并没有要我啊。”百奈的怨恨也已无法抑制,“他娶了赵氏。”
“那是皇帝的旨意,你想要殿下抗旨吗?那时候,你已经是慎王的半妖常随,你要殿下怎么办?” 锐儿紧握着腰间的佩剑,“殿下进川西隘前不是给你传信,让你等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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