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拿回本属于他的地位和权力而已……这没什么不好。
贺从这样想,在看见这个未来的那一天喝得大醉。那是他诞生以来唯一一次喝醉,贺天拙那时尚且什么都没开始做,自然无法联想原因,只是寸步不离地守着,焦虑万分。
……至少看上去焦虑万分。
他已经开始后悔当年的选择了吧。后悔为了能和贺从一起生活,而放弃了辉煌的神位。
贺从放任自己软了身子,失了神智,靠在他怀里沉沉睡过去,最后的念头是——他洞悉命运,却究竟无法洞悉人心。
“神君。”
贺天拙原本要走,听了他这句话却重新坐下了,伸手覆在了贺从的手背上。
贺从缩回了手。
九重天上下皆知,贺天拙是个好脾气的,他永远笑眯眯的,似乎任何时候都不会生气,但是贺从把手抽回的时候,他罕见地皱起眉,眼中神色不再温柔如水。
“神君,”他克制地说,“如果我哪里让您不高兴了,请您告诉我。”
贺从说:“没有。你不是还要去给慈悲神做东西吗?去吧,别交得晚了,回头慈悲神君怪罪下来。几万年了,凡是和他对着干的可都没什么好下场。”
“是因为这个吗?因为我太忙了,没时间像以前那样整日待在您身边?”贺天拙没走,锲而不舍地问,“我以为这件事我们已经说好了。我告诉过您,我想要的东西变多了,所以我必须……”
“为之努力。”贺从有点不耐烦了,他并不掌权,也没有站队,贺天拙想要权力,自然只能通过效忠苍恕来实现,“是啊,我知道。只是我要提醒你,苍恕并非是个长久靠山,你早作打算吧。”
贺天拙忽然从这句话中品出一丝不妙的预感,他问:“不长久……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贺从起身道,“茶凉了,我也要回去了。”
贺天拙在他背后问:“即将到来的大战,您看到了慈悲神君的陨落吗?”
贺从不置可否,径直走了。
等到他入了内殿,孤身一人时,才有一句叹息从唇边溢出。
“不止。”
·
苍恕再一次见到贺天拙时,仙界的天色已经更暗了,地平线上的太阳仅剩下了一半。
“做好了?”苍恕问。
“是。”贺天拙道,“一切都按照您的要求。神界的一切,也都按照您的要求部署了。”
“辛苦了。”
近日各界都气氛紧张,喻绵也回妖界主持大局去了,闻人凛忙碌非常,经常遣闻人佑跑腿传话,而闻人佑说完正事,总是会送“叔叔”些东西。
当然了,任谁一眼都看得出来那些东西不是送给苍恕的,比如说一个供小兽进去跑动玩乐的转轮,苍生本来很矜持,后来抵不住诱惑玩了一次,结果一发不可收拾,经常玩累了直接睡在里面。
苍恕把贺天拙带来的东西塞进袖子里,正准备去把睡得翻出肚皮的小仓鼠叫起来,就见贺天拙还站在那里,神色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贺天拙是多么知情识趣,九天皆知,哪怕苍恕叫他短时间内赶工做出来一个要求又多又奇怪的大型物件,他也一个字都没多问。因此,有什么事能叫他为难,苍恕一时也挺奇怪。
“怎么,还有事?”
“前些日子,传达过您的命令之后,我与我家……与和合神君谈论到关于您是否会在大战中陨落。”
苍恕道:“他看到了我的结局吗?”
“他没说。”
“他确实不该说。”苍恕说,看向窗外仅剩半轮的太阳,“只要天下苍生安好……没关系。”
为苍生燃烧尽最后的光辉,这是他的职责。
只是如果结局果真如此,他确实会非常、非常遗憾……
可他们与生俱来的能力和权力,决定了他们无法任性,于他们的身份地位来说,最重要的东西始终是责任。
就好像苍星垂即便知道会与他分离两界不得相见,仍选择了为他的阵营破釜沉舟,为他的追随者们寻一个出路。
贺天拙摇了摇头。
如果仅剩的一位太初神陨落,无论对神庭还是整个天下,都是沉重打击,而且,战后迄今为止,神庭的重担是苍恕一人扛下的,如果他不在了,那接下来必然就要轮到继承了太初神权柄的几位……
“希望您保重自己。”贺天拙最后这样说。
苍恕只是淡淡道了谢,就好像贺天拙是在说什么类似“祝您今日愉快”的普通祝福语一样。
贺天拙只能行了礼离开了。他知道,苍恕没听进去,他也没指望苍恕听进去。
对于苍恕来说,他们这些人都是属下而已。他做出决断,他下达命令,而属下们关心也好,奉承也罢,他都不会在意,更不可能会往心里去——大约第四重天的那位就是这样恨上他的。
这世间,有没有人能左右慈悲神的心绪呢?
贺天拙回到神庭,自嘲地一笑,自己真是想太多了,慈悲神君无情无心,怎么会在意这个?还是先愁自己家的事吧。
·
无极魔尊匆匆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那声“进来”话音未落,他就推门而入。
“‘看好家’是什么意思?”无极魔尊一上来就问。
万生正在整理清点他的毒物们,心不在焉道:“就那个意思,去传话的人没说清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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