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神不稳?”苍星垂奇怪地说,“我没有啊。”
苍恕回想了这些天他们发生冲突的次数,笃定地说:“你有。”
苍星垂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没有。我这些天已经很平和、很收敛脾气了,要不是和你约定了休战结盟,我是不可能这样好好和你说话的。倒是你,从第一天出无间之渊的时候起就说自己心神不稳,我看你最近确实脾气见长,可见这玩意儿对你影响确实很大。”
慈悲神活了数万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评价他“脾气见长”,苍恕一时听住了,还无法反驳——就连他自己都反思过,是不是对苍星垂的态度太差了。
影响是很大,可最大的影响不是他的脾气,而是别的……苍恕又想到了那个旖旎的梦,移开了目光不去和苍星垂对视,含糊道:“对……总之,我们得尽快解决每天晚上被迫合笼这件事,不能再接触这笼子了。”
没有了扰乱心神的元凶,他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不会再动不该动的心思。
苍恕还在思索,苍星垂说:“砸了吧。”
封不住就干脆砸掉,果然是苍星垂的办事风格。
苍恕想了想,谨慎道:“天亮再砸吧。人间的白日对我们有利,万一有反噬,我们也好应对。”
神界是永远光明之地,人间刚刚被开辟时,却要忍受黑暗之苦,启明神就是那时被赋予了照亮人间的责任。从那之后,人间便有了日夜更替,日光照耀时,是大地灵气更旺盛的时候。
苍星垂也同意,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这个夜晚尤其漫长,经历了一个不太愉快的白天和曲折离奇的黄昏,再变成团子若无其事地挤在一起睡觉是不太合适了,两人分开去了山谷两端,各做各的事。
苍星垂无法忍受自己力量弱小,因此想也知道,虽然天地感应之力滞涩,他还是去合目修炼了。
苍恕绕着插在地上的那一杆糖葫芦转了两圈,挑出了最饱满的一串拔下来,边吃边思考后面该怎么做。
·
东方现出天光的时候,苍星垂睁开了眼。他扫视了一圈山谷,飞落到苍恕身边。
苍恕正在将凝起的水团浇在两个浅浅的土坑中。
“你在干什么?”苍星垂问。
“种糖葫芦。”苍恕说,“我埋了两颗果子进去。”
“这得等到什么时候,直接灌进神力催熟不就好了。”
苍恕摇摇头:“这种时候,怎么能把神力浪费在这种私……”
他还没说完,苍星垂一指点向了那两个土坑,嫩苗破土而出,瞬息便长成了两棵紧挨着的郁郁葱葱的大树。
冬日的晨光照进山谷,照在这两棵果树上,给树下的两人投下了一片温柔的阴影。
“慈悲神,这万年里我经常想,当初离开神庭真是个正确的选择。”苍星垂负手站在树下,“你贵为众神之首,可就连一棵果树都不能随心所欲地摆弄。”
苍恕定定地看着苍星垂,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是众神之首。”
苍星垂直白地称“离开神庭真是个正确的选择”,这句话仿佛一根刺扎在苍恕心里。神族分裂虽然是因他们二人的分歧而起,可并非苍恕所愿。以神族为荣、以天下为己任的慈悲神,大约是最不想看见神族分裂的人,而苍星垂不仅当年选择了叛离,而且直到今天都还在为此庆幸。
——他竟然在庆幸苍恕有生以来最遗憾的事。
苍恕有一点生气了。他不该对任何人生气,可是这是唯一可以与他平起平坐的苍星垂,只有在他面前无须……不,苍星垂都说他脾气见长了,他最近确实任性了一点,很可能是被无间之渊或者笼子影响了。
但气还是很气的。苍恕正暗自纠结要不要出言与苍星垂争论,忽然头上被轻轻一触。
苍星垂也没有种过凡间的糖葫芦树,不知道结果要几时,神力灌得少了些,这会儿树上的果子倒是已经红了,可还没有长出外面那层晶莹的糖壳。
他信手摘了连枝的两颗,插在了苍恕的发间。
苍恕抬起头看向他,伸手碰了碰自己头上的果子,眼里带着点茫然。他的肤色雪一般白皙,如上好墨缎的黑发上缀着耀眼的一点鲜红,这些绝色碰到一起,全部落到了苍星垂眼里,沉淀成了他深沉的眸色。
第20章 玩球
苍恕觉得自己或许终于也和苍星垂一起疯了,因为他竟在苍星垂那沉沉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压抑极深的、痛苦的深情。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竟有种荒谬的错觉:苍星垂是深爱着他的。
苍恕忍不住出声说:“魔尊?”
苍星垂沉湎于眼前的绝色时,听到了这一声“魔尊”。
对了,他已经是魔尊,而非神君了。这山谷里的时光只是一个意外,他和苍恕一起害死了轮回神,而他又与神庭决裂,从前的那些日子,他们永生永世也回不去了。
苍星垂被这声“魔尊”拉回了所有的思绪,眸中也瞬间重新清明起来。他自己沉湎在回忆里,此时回过神来,却迁怒于苍恕,盯着那一串他亲手戴上去的红果道:“你戴着这个很不好看,远远比不上我爱侣曾经树下戴花的半分姝色。”
苍恕被毫不客气地评判了一顿容貌,不由觉得莫名其妙。方才碰到了头上的红果,他心中还一阵柔软,觉得苍星垂这样杀伐果断之人原来也有这样细腻的时候,却原来苍星垂这么做只是为了贬低他而夸赞自己伴侣的美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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