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的弟子大部分都被派下山去帮着普通人修缮房屋,留下的那些都聚在后山修复先前与沉川斗法之时破坏的那些石台。
于是乎,就只剩下了传闻中水火不容的两位“大人”在堡中书房里面面相觑,各自尴尬地不知道要不要先行开口。
律九渊不疾不徐地呷了一口茶水,不动声色地撩起眼皮打量着楼云深的脸,暗骂这人妖怎这么沉得住气,至今还不肯出声。
楼堂主亦然。
也不知这两位就这般坐了多久,直到一位弟子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律九渊才眸光一暗,放下了杯盏急促站起,高声问道:“迟林醒了?”
那弟子被他搞得手脚一僵,脸上都漫上了茫然的神色。他先是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律九渊,又闪躲着瞟向楼云深。
后者气定神闲地问:“何事?”
“那个……院里的兰花败了。”
律九渊顿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株兰花也只得这般大惊小怪?临雪堂的弟子怕都不是这般小题大做的夯货!
他气急地坐了下来,手指不耐烦地在木桌上点敲着。
楼云深道:“败了就败了吧,拔了就是。”
待那弟子退去之后,楼云深才似笑非笑地撑了头,对上律九渊的目光。
“律道友既然这般担心,不如再去看一眼吧。”
律九渊恨不得咬碎了牙:“不必。”
天知道他一柱香之前刚从路迟林的房里回来。若是不算昨晚夜宿的那次,他约莫去了路迟林别院百十来次。
楼云深的话一听就是不安好心,摆明了是在嘲讽他。
“先前同律道友说的事,可曾想清楚了?”楼云深问他。
律九渊冷冷地说:“不过半碗血,你来拿便是。”
那日他带着路迟林从落霞山地宫出来之时,便见着在外护法多时的楼云深。因着临雪堂离落霞山近,律九渊当下便决计跟着楼云深回来暂时落脚。
途中便说到了路迟林的去处问题。
路迟林毕竟是临雪堂的神兵利器,他这么将人拐走了确实是于理不合——虽然律堡主向来都不曾在意过这般的问题,若是路迟林想同他走,楼云深也拦不住。但他还是嘴贱地同楼云深提了这么一句。
结果没想到对方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律九渊至阳之体,他的血是上好的入药布阵之引。楼云深要的,便是他的血。
所幸也就半碗,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请律道友耐心等候楼某的召唤了。”
律九渊轻哼一声,不再说话。
·
桌案上的香燃了一半,律九渊起身整了整衣摆,端得是好整以暇地向路迟林的屋院走去。
还未推门,他腰间的沉璧便发颤着发出嗡嗡地悲鸣。律九渊抬手压下剑柄,以示安抚。待沉璧安静下来后,他才推了门走进屋中。
“醒了吗?”
背对着他的修士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属于少年的稚嫩面庞。他高傲地仰着头,露出一小节白皙的脖颈。
“自己看吧。”说着,便揣上桌上的剑匣,目不斜视地越过律九渊的身边,走了出去。
律九渊对他的无礼之举并不恼怒,一是这剑阁主人向来就是这般目中无人的倨傲性子,二来是因为他看到了倚在床边的路迟林。
他快步地走上前,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俯**将他拥近了怀里。他贪婪地嗅着怀中人的冷清味道,像是在抱着一个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
路迟林抬起手,动作轻柔地搭上他的背,小声喊道:“律九渊……”
“嗯。”
“我……”
“你什么?”律九渊松开他,坐在了床榻边沿,“对不起我?还是不该欺骗我?”
“路迟林,你可真是……”
教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以为我同你说的很清楚,看来并不是这样。”律九渊一字一句,话里还带着些咄咄逼人的味道,“是我不是,我早该明白,若我不直白地告诉你,你怕是永远都不会明白。”
“我喜欢你,从十年前就已经对你动过情。”
像是蚌张开了他的壳,露出了最柔软的地方。
路迟林被迫被他的爱意灌了满腔,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愣愣地看着律九渊,半晌后才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好”来。
律九渊当真是要给他气笑了。
“我同楼云深说了,等你伤好之后,只要你愿意,我就带你离开。万渊堡我暂时交给了律承,我们可以先先去流浪江海,你可愿与我离开?”
这话倒像是明知故问了。
怎么会不愿呢。路迟林想。
他敛了眼,试探地将手搭上律九渊的,蜷起手指虚虚扣着。
“我愿意的。”
窗外筝鹰争空,点点的桂花花瓣随风散了好远,丝丝缕缕的香气传进内室。远处的山吞吐着乳白色的烟雾,秋水共长天一色。
不通世事的剑灵抬起头对他腼腆一笑,也不知牵动缚住了谁的魂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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