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画楼还是一片笑语笙歌,浅浅的脂粉气混着酒香弥漫在空气之中。长相甜美的流莺半倚着窗,眉目含情地望着下边驻足的行人。
律九渊与路迟林从巷口拐进后院。
白静宣坐在山石之上,晃着两条长腿,院下尽是练剑的女修。临雪堂中以阵法一脉最为强盛,但也并不意味着它的剑法不甚了了,毕竟创派的岑明仙长就是一个剑动四方的无双剑修,他手底下的又怎会尽是等闲之辈。这些女修的剑法与岑明一脉相承,收剑出剑更都带着男子一般的凌厉,且无半点不搭生硬之感。
白静宣见二人回来,撑着山石跃下而下,落至池塘边上:“路副堂与律公子回来啦,辛苦二位了。”
路迟林神色淡淡地点了个头,算是应声了。
白静宣又问:“那妖捉得如何了?”
“尚未。”路迟林答。
白静宣道:“是个大妖?可需要我派些人……”
“这倒不必。路副堂觉得那妖有些奇怪,决定查探几日再行动手。”律九渊插了话头,道。
白静宣的视线在他二人之间游转一遭,心觉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怎样的不对。
“如此。”
律九渊四下张望一番,院中竟无楼云深的身影,不由开口询问:“怎不见楼堂主?”
白静宣道:“午时常山派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昨夜禁地出现了魔修,破了他们的阵跑了……堂主念情况有异,就直接动身过去。”
二人心中一动。
他们前脚刚走,那魔修后脚便现了身,说是巧合只怕是没人相信。况且以当时孟府的情况来看,就算楼云深现在赶过去,也于事无补了。
只怕那处水潭与祠堂的一般,下面还藏着个不知名——或许是知名的法器,而那正好就是魔修的目的所在。倘若魔修真是为了法器而来,那他所做又是为何?
二人心下皆有疑虑,前方仿佛隔着一层朦胧的迷障,挥之不去,如鲠在喉。
律九渊偏过头同路迟林对视一眼,恍然想起楼云深昨夜说的那些话,复而又问:“楼堂主昨日说去流离岛……”
他话还未尽,白静宣便接了过去:“等你们事情处理完,就去江南等他吧……就那什么,甬城近郊的客栈。”
甬城临海,百年前甬城的一位渔夫临海而眺,望见一片雾气蒙蒙之后,一座绿意渲染的山岛隐隐其中。至此,流离岛第一次入世。
“知道了。”路迟林说道,他淡淡地瞧了律九渊一眼,又对他说,“去吃饭。”
言下之意是要与他出去了。
“好。”律九渊跟上他的脚步,明知故问道:“迟林是在约我一同逛灯市吗?”
路迟林眼珠子动,颤着睫毛眨了眨眼。他的眉毛又长又密,细看之时更是说不出的伤心悦目。
鬼使神差地,律九渊伸出手碰了碰。而路迟林并未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冷不防地被摸了个正着。
“做什么!”
活像一只炸了毛的毛,张牙舞爪地露出利齿尖牙。
律九渊收回手,笑嘻嘻地说:“一时情难自已,还请路副堂见谅。”
“孟平川,你什么意思?”路迟林皱眉。
这一字一句拆开来讲,都是他所熟识的东西,可为何连在一起他却听不懂了。
情难自已,不是说的……
律九渊冲他眨了一只眼:“意思啊,我日后再同你讲。”
夜色渐暗。
长街两头都挂起了各式的花灯,生肖样的,八角画物样的……星星点点的犹如白日,成片地连接街头街尾,灯光熠熠犹如天上星河。
夜里看人,似乎比白日更多了,被那花灯的暖光一照,还平添了几分喜气。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在一处驻足,细细瞧着迎面而来的板凳长龙。临江的两棵柳树间牵了条长绳,上面挂满了写着字谜的红色烫金纸。总角孩童提着灯,一蹦一跳地穿梭在人群之间,粉雕玉琢的脸上言笑晏晏。
从前律九渊也是带着路迟林逛过灯会的,许是过程十分平淡规矩,如今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走过长堤,远远地便望见拱桥之上携手的对对璧人。柳月生站在沈清浅的身后,护着她放出那盏孔明灯。灯面黑字了了,想来不过是那些白首不分离的字句。
隐隐地又瞟见,在那拱桥之下,还站着一个默默观望的人。她的杏眼中一片清光,怔怔得不带旁的什么表情,也不知是在难过还是在想着别的什么。
那厢的青菀心中却绝不是旁人看到的那般。
她低着头,似乎是在看着自己的左胸口,又像是在看着自己的脚面,然后咬了咬牙。
卖花灯的老伯走上前来,笑着递上一盏花灯,沙哑着声音道:“姑娘,买盏花灯吧,家人安康,情人不渝……求什么都行的。”
那貂偏过头柔声道:“谢谢老伯,我不需要的。”
而后,转身离去。她的步子迈得快,像是落荒而逃。
可不一会,步子慢了下来,她又似思考斟酌了一番,调头回去,对那老伯说:“还是给我一盏罢。”
那老伯和蔼地笑着,递上了一盏荷花状河灯:“小姑娘怎么脸皮这么薄,可是写给情郎的?”
青菀登时红了一张脸,支支吾吾道:“并……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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