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确定的是,他没法以自己的身体在人间行事,只能借用旁人的身体。甚至从那句“缚魂之地”来看,也许沉川压根就只是一缕魂魄。
可为什么又是律九渊呢?
“至阳之体最难夺舍,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杨筠小声嘀咕道。
律九渊在恍惚间知晓了什么。
沉川与他有一个相同之处——沉川也是至阳之体。他天生魔体,又带至阳,若是只剩下魂魄,能用的就只能是一个属性相合的身体。
律九渊已道当初的那缕魔气是他有意为之,那又是谁趁机将它打入了自己体中?
沉川多年被困,那人是如何与他接触,他又是以什么方法让旁人替他卖命?这人不是魔修,甚至可能是堡中的人。
律九渊顿时觉得一个头好几个大。
江璟小声说道:“路副堂,我哥他会不会……”
“不会。”
路迟林与律九渊相视一眼,前者眼睛微合,似乎再向律九渊质问为何要抢了他的话头。
律九渊笑了笑,解释道:“你哥应该还有用。”
江璟闻言,把头埋得更低了,整个人就像是夹着尾巴的大狗。
杨筠戳了戳舒琢,走上前递给江璟一块干粮,安抚道:“江公子,令兄他一定会没事的。”
律九渊凑到路迟林的身边,掰了半块饼递给他。
“不甜,凑合着吃。”
路迟林本想推拒,但律九渊却是直接塞到了他的手里。
“出去之后给你买好吃的。”
“谢谢。”
月亮已经上了正空,洒落了一地琼瑶,水潭面上波光粼粼,像是一面精心打磨后的铜镜,镜中映出耀耀星河。
远处的流离岛道宫之上,琉璃般的瓦片泛着柔和的白光。青石板上树影斑驳,上面铺着的落叶在一阵清风过境后踉跄地跑远了去。
然而此时并无人欣赏这般美景。
那个人不疾不徐地踏过台阶,手上动作轻柔,缓缓地滑过旁边矮丛的枝叶。所触之处,草木微弱成小小一卷,在顷刻间便枯黄凋敝。
道宫中有泉,泉上有座莲花台。
那莲花台做得古朴,看似平平无奇,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气息。
“原来在这。”那个人说道。
天边的乌云盖了月,没过多久又舒展着渐渐走远。月色清冽,打在他的脸上,照出了一双夺目的眉眼。
他走到泉边,偏过头打量了一番这张属于旁人的脸,道:“差强人意,不符合本座的审美。”
他想起今天站在岑明身边的那个年轻人,想着那副眉眼要是再艳丽三分、邪气三分就好了。
若是岑明的脸,那就更好。
“阁下深夜到此,可别只是为了借我这泉梳洗一番。”
沉川含笑着转过身去,看到的是穿着一身素白道袍,手执拂尘的见微,与后面跟着的楼云深。
他二人在闲谈时察觉到试境之中爆发的一股魔气,猜到定是沉川有所动作。见微遣了巨门与禄存二位长老前去试境查探,言明那处仍是场考验,要他们见机行事。廉贞长老则是去了岛中弟子的住处,见微暂时还不想将他们牵连进来。
“律九渊?”楼云深皱了眉,小声念道。
沉川弯着眉眼,目光在他二人身上停留片刻,又毫无波动地移了开去。饶是楼云深这般的死对头,都从这张熟悉的脸上瞧出了一点惊心动魄的美感。
这人不是律九渊。
“本座在你这忘了一样东西,特地来取。”沉川说道。
见微:“此地并无魔主的物什。”
沉川挑了眉,终于施舍了见微几分目光:“哦?你认得我?”
“魔主虽变了副皮囊,可内里还是如当年一般。”
带着一模一样的恶念,染着一模一样的魔气。
“看来还是个老友。”沉川勾了唇,上下扫视着见微,但似乎也并不指望能从记忆之中捞出与他有关的事。毕竟在他漫长的年岁与日复一日的折磨之中,只有一个人值得他分神记挂,恨也好,爱也罢,都只有那一人。
“友是算不上,还请魔主速速离开。”见微冷言道。
沉川:“在未拿到前,本座不会离去。”
话落,他向后急退,掠过泉面飞身落于莲台之上。
手中灵力尽显,与丝丝魔气相互缠绕着,华光映出了那张带着几分狂傲神情的脸。
见微拂尘一甩,紧追而上,他空出的一手已捏作法诀,直直打向沉川的手腕。
未果。
沉川一手抵挡,另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灵力打入莲台之中。
顷刻间,地动山摇。
几丈水柱拔地而起,泉中飞出数把长剑,凌厉的剑光将沉川困在莲台方寸之地。拂尘挥出一道白色光影,见微握剑而来,直至沉川。
楼云深手上一动,正想设下阵法,却听见微一声传音:“小友勿动。”
此后,天光乍现,魔气震天。
沉川破开剑光,周身魔气与见微的剑气撞在一处。
他周身衣袍猎猎而动,一双桃花眼中似是泛着血光,身上的鳞甲更是黑得没有半分光亮。
试境中的众人突然惊醒,纷纷遥望着天边奇景。
第三十七章
一方是烈烈火种灼烧的大半云霭,一方是皑皑白雪覆盖了半边的山峦。像是洪荒初开的离奇景象,两道霍霍剑光破开万丈长空,照亮了夜空后铮铮相撞,荡开十方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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