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璟无声地跟在律九渊的身后,每走一段路就停下来在旁边石壁上话下一个相似的图案。他模仿得有八分像,足以让律承认出是一个东西。
二人走了有一会,终于被一座石门堵住了去路。
律九渊拦着江璟向后退了几步,脚下一撩,踢起旁边掉落的一小块山石。山石打在前方的土地上,又在地上滚了一段路程,才委屈地在门前止住了步。
他安然地走上前去,覆了灵力的手指在石门上摩挲着。两扇门上各自刻着一龙一凤。独龙呈长吟之状,凤凰仰颈啼啸,尾羽垂在龙尾之上。律九渊的手指划过龙的眼皮,眼皮包着的眼珠子轻微的转动了一下。他手上动力一按,龙眼顿时就凹陷下去,洞顶上的尘土也顷刻间倾泻而下。若非律九渊退得快,怕是得教他生生吃下一大口。
不过江璟闪躲不及,倒是被尘灰呛得连连咳嗽起来。
石门缓缓隐入山壁之中,动作间的那些响声震耳欲聋。洞顶上的碎石时不时的掉落下来,几乎要叠成一个门坎。
石门裂开人宽的缝隙,律九渊抬步迈入另一片黑暗之中。
手上一晃,石壁的烛台上点起一簇火光。烛火向前蔓延,照亮了眼前景象。
那是一个地宫,粗略一瞧,足有一个寻常别院那般大小。地宫内空荡一片,只有最中央的地方置着一个两层的三角石台。石台边缘镂花,做工十分精巧。
律九渊偏过头,本想提醒江璟让他小心一些,可他身后的那扇石门却不知在何时悄无声息地关闭了去,更见不着江璟的踪迹。
成,继律承之后,又消失了一个。
“江璟?”他试探地叫了声,“你若在门后便答应一声。”
一片静默。
他伸手在门上摩挲一番,找不见任何机关。长剑铮铮触上石门,后者也分毫不动。
几番较量之下,律九渊收剑入鞘,转而开始打量起了这座宫室。
来路已经封死,可想必地宫之中定是还有什么别的出路——多半是在那最显眼的石台附近。
地宫的石壁上绘着画,但却像是蒙了一层白纱一般,怎么也看不真切。律九渊没有多花心思,径直走到石台边上,触手抚上凸出的纹样,细细打量着上面繁复的花纹。
像是祥云,又像是成群的白鹤。也不知是寻了怎样的能工巧匠,才能打造出这样的石台。
石台中空,里边盛着水。那水不知从何而来,倒是十分的清澈,底部的一只蟾蜍石雕都清晰可见。
律九渊跃上了第一层石台,向里边探头望去。
水面上晕开了一道涟漪,恍惚间好像有什么微微一闪,晃了他满眼。
他虽闭了眼,但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紧崩起,丝毫没有松懈。
待那阵光散去,他再次睁眼之时,水中则换了一番景象。
是一处树林。
林间站着两个人。
一时之间,律九渊仿佛坠入冰窖之中。
他已经许久没有回忆起那时的场景,那一天的所有景象似乎都要埋藏在了他的记忆深处。他并不是在逃避,可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见到这样一副前尘旧事——
路迟林从袖中摸出那瓶解药。
可他阻止不及,他伸手打乱了水中景象,可下一秒它又死灰复燃,再次浮现。
他看着自己毫不犹豫地祭出沉璧,洞穿了路迟林的胸口。
他看着自己体内爆出魔气,闭了眼倒在肮脏的泥地之中。
抽身不得。
那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地在他眼前重来着。
可他却退不得,像是受了绳索铁链的禁锢,他破不开迷障,逃不开控制。
似是故意的,要逼迫着他直到发狂,否则决不罢休。
律九渊不知道自己看了几遍,手脚都麻木得没有知觉,他定定地站着,如一尊雕像,不知时辰。
像是蛇的鳞甲缠绕在身上,阴森的凉意从脚底逐渐开始向上蔓延,作呕的冰冷贴上他的胸腹,缠绕他的手,扼住他的喉咙……
律九渊想要张嘴,但所有的声音到了嘴边,却是再也发不出去了。他周身灵力流淌,可也破不开这层凉意纠缠。
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魂牵梦萦,心荡神移的声音。
清冷,一如当年。
“律九渊。”他道,“我好恨啊。”
迟林……
视线见出现了一只手,自后方扣上他的脖颈。
那只手的主人贴在他的耳旁,冰凉的气息打在他的脸颊。
“我后悔了。我当初若是杀了你就好了。”
律九渊想偏过头看看他的脸,可四肢百骸都像是僵硬了一般。
是假的。
他这样告诉自己。
“其实我骗了你……那瓶才不是什么解药,我也不曾对你动情……”
是假的。
“一切都是……我与楼云深商量好的……”
假的。
脖上的力道愈发紧了,他呼吸急促,几次都要喘不过气来。
路迟林的那般性子,怎会多此一举的哄骗于他……
意识即将坠入深渊的那一刹,一个泠泠的冷铁之声自古远的方向传来。像是长剑的铮铮鸣叫,破开他周身的禁制。律九渊感到一个十分熟悉的感觉,教他获得片刻清明。
是沉璧。
顷刻间,脚下土地都开始战栗颤动,轰鸣声自四面八方地滚滚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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