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地牢里并没有人。每当乌斯曼去探视王兄时,他都是与那口浮满地下水的水井倒影说话。
曾有守卫监牢的士兵窥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大惊失色,觉得君上是疯了,地牢里哪有丹尔曼王子呀。这位士兵慌得连夜跑进祭司塔,禀告白木法君上疯了的事,被白木法秘密处死了。
乌斯曼有时会做诡异的梦,梦见自己穿着丹尔曼的衣服在书桌前念书,或者吃着丹尔曼最喜欢吃、而他最讨厌的食物,但他认为这是自己在嫉妒丹尔曼,因为丹尔曼深受母亲的喜爱。乌斯曼能看见的始终都是祭司塔给予他的暗示造成的各种假象。
封印乌斯曼力量和记忆的封印之术是始皇帝留下的,然而这封印容易,想要解封就没那么简单了,得找到巫雀王留存的七言咒。
白木法不知道那七言咒的内容是什么,只知道当年巫雀王带着它下葬。
祭司塔的人找过,死了许多人都没找着,眼见“赤焰之火”即将降临西凉大地,乌斯曼的力量却还被封印着,白木法焦急万分,还后悔当年轻易给乌斯曼加了封印,可是没想到巫雀族的后裔又来到西凉大地上。
又偏偏是这个巫雀人误打误撞地发现了巫雀王藏起来的七言咒。
这一切像是冥冥中注定似的,连算卦都算不到,白木法越发觉得命运这件事不为外人所能预料和更改。
古时,始皇帝凭一己之力拯救西凉苍生,现今,轮到他们借助“鸦灵之力”来改写亡国之命,即便他们将付出相当大的代价。
或许是乌斯曼的死,或许是祭司塔的灭亡,这些事情白木法心里都清楚。
只不过当年的亚斯赛拉不明白。亚斯赛拉满心以为度过大难之后,丹尔曼就可以回来,死去的只有乌斯曼。直到有一日,亚斯赛拉偶然听见了白木法对哈里戈说——
“不,丹尔曼王子根本不会回来,没有人可以在承受那样的大灾难后存活。始皇帝不能,乌斯曼也不能,至于丹尔曼王子就更不可能……”
“这是为什么?”哈里戈不明白,“承袭鸦灵之力的不是只有乌斯曼吗?”
“这样说吧,丹尔曼王子是很强健,但鸦灵之力对于他来说还是太过强大,这才诞生了乌斯曼。是乌斯曼承受住全部的施咒之苦,承载住全部的鸦灵之力。丹尔曼王子依旧是凡人,但乌斯曼已经是半人半仙,比丹尔曼厉害得多,我猜,丹尔曼王子迟早会消失的。”
“那乌斯曼呢?”
“乌斯曼的使命就和始皇帝一样,都是把自己献祭出去,以救西凉。”
亚斯赛拉终于明白祭品始终是祭品,在她决定牺牲亲生儿子的时候,丹尔曼就不可避免地要走上献祭之路,所以她想要力挽狂澜,拯救丹尔曼。
“乌斯曼……”望着熟睡中的少年,亚斯赛拉手高举着匕首,流着泪,“你不要恨我,你是半人半仙,不懂母子之情,怎会明白我此刻的心情有多么沉痛。不错,我后悔了,我不想管天下苍生的死活,我只想要我的儿子回来,我答应过他,一定会杀了你!”
猛然下落的刀尖还没碰到乌斯曼的额头,就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迸发而出,将亚斯赛拉给掀翻出去,她的脊背撞破石窗,从高塔上直直坠落……
“……亚斯赛拉自杀了。”
每个人都这么说,是国君厌弃了她,所以她一时想不开跳楼自尽。
亚斯赛拉被白木法救起,腰椎粉碎,浑身是血,在床榻上苟延残喘了三日才死去。
“对不起……”这是亚斯赛拉最后的遗言。
当时,是乌斯曼立在她的床榻前,两行清泪顺着他年少的脸庞滑下。
父亲只顾着沉溺酒色,兄弟姐妹们日日勾心斗角。对乌斯曼来说,母亲是他在人世间唯一的憧憬和倚靠。
白木法发现乌斯曼的力量突然变得极为不稳,于是匆忙的对他再次施加封印,还差遣菲拉斯去他的身边伺候,让日子看似寻常的过着……
五行占卜殿的大门缓缓开启。
而乌斯曼的手根本就没有碰到门,随着他继续往占卜殿里走,地上的白沙纷纷吹散开,露出灰白色的石砖地面。
“放开!——啊啊!”
被狼群扑咬得东倒西歪的鸦灵术士们挣扎着,他们想冲进占卜殿保护长老祭司,可是乌斯曼手指仿佛掸灰般轻轻一抬,那沉重的大门便“砰”一声急速阖上,将那些呼喊之声彻底隔断。
“君上。”白木法倒是笑盈盈的迎接乌斯曼,“看来您的鸦灵之力用的甚为顺手。”
“还好吧。”乌斯曼摸着指头上的绿宝石戒指,微笑道,“如果不控着点力的话,很容易拧断什么,比如你的脖子。”
“君上,您为何要与祭司塔、与老夫过不去?”白木法露出困惑的表情,“您的降生可是老夫耗尽气力才得以成功的。”
“白木法,本王从小就看你不顺眼。”乌斯曼驻足在那代表五行的巨大水晶石阵前,看着它们道,“现在才明白,原来就是你夹在我和丹尔曼之间各种搞鬼,让丹尔曼出来逛荡几日,再放我出来逛荡几日……把我们兄弟的感情弄得可真够僵的。”
“不知君上说的是何意?”
“不懂?”乌斯曼一笑,很有耐心地解释起来,“依照祭司塔的古书记载,始皇帝曜在承袭鸦灵之力后就仿佛换了一个人,对过往的恋人都不记得了,直到力量耗尽,行将就木之时他才恢复神智。所以施展鸦灵咒术后,是不可能出现两个‘人’同时存在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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