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鸾抬眸望向慕深:“我走了,徒弟你要保重啊。”
慕深眨去眼中湿意,笑着应了。
红鸾又转过身去朝紫微努努嘴道:“你这木头,都不和亲爱的徒弟弟告个别吗?”
紫微的目光由始至终第一次从红鸾身上移开了一小会,望向澜九,竟是露出个浅淡的笑来:“就此别过。”
澜九同样应道:“就此别过。”
他和紫微的关系说是师徒,其实更像是平辈相交,以师徒之名紫微将帝星之力赠与他,他为紫微继续抗住帝星统御周天星辰的责任,放他任性一回的自由。
感情未必有多深,但他们是同一类人,彼此也最能理解。有时候澜九也不免怅然的想过,若是早些相识,或许他们会成为朋友也不一定。
红鸾也没忘记最后的神农,笑眯眯道:“神农,当年我对你说过的话过了这么久,这次难得有机会,我还是要再向你确认一遍的。”
神农似乎知道了红鸾要说什么,表情似哭似笑。
红鸾郑重起来,一字一句道:“周天星辰,三百六十五位星君,所作所为尽是出乎本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九死不悔,当日如此,今日依旧如此。你无须为此自责,我们的付出没有白费不是吗?”
神农闻言眼中泪意终于再难压抑,深深躬下身去:“神农敬各位星君,必不负星君重托,二位尽可放心一路走好。”
话落,红鸾似乎是完成了所有的心愿,慕深体内的法则之力完全停止了增长,红鸾和紫微相视而笑,紫微主动牵住了红鸾的手,二人两手交握,身影慢慢由实转虚。
他们星君生于虚无之中,如今就算要消散于天地重归星辰,也要走得干干净净。
至此,与友人的旧约已了,师长的职责已尽,星君的重担已卸,这世上再没什么挂心的东西,又有三日偷来的彼此相伴的自由光阴,幸甚。
看着二人相携的身影,慕深忽而想起三日前,那仅有的一炷香清醒时间中,红鸾给他说过的故事。
“紫微那个家伙啊,特别笨,”红鸾星君说这话的时候,哪怕慕深不懂也看得出来,那眼中是爱情,“我教了他那么久,却连笛子都吹不明白,偏偏脾气还大,学不会还生气,一生气就偷偷捏断我的玉笛,掏空了我一半库存,太能败家。”
“骂他也不听,倒是会献宝,在后山偷偷种了一片‘墨玉’讨我开心,但我是那么容易讨好的吗?我就很生气呀,所以他生辰的时候就砍了他的树!”
“虽然那棵墨玉做的琴也送给他当生辰礼物了吧……”
“不过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哦,徒弟我不是说你。”
“当初追我的时候说的好好的,要陪我看星星看月亮……好吧,其实并没有,毕竟晚上的时候还是要控制星辰运行的,只能白天偷闲约会啦,那个时候,大白天的我们两个就坐在这,”说着拍了拍身下的房顶,笑着问慕深:“晒都要晒死了,他根本就不懂我们漂亮姑娘多讨厌太阳,偏要说什么‘月亮和星星白天也是有的’,拉着我不让我下去,是不是特别不浪漫?”
没等慕深回答,她便自顾说了下去:“现在好了,它们已经都是成熟的星星了,也不用我们再累死累活,多好啊,我们终于能一起看星星看月亮,聊聊诗词歌赋和人生理想了。”
“多好,”红鸾眼中第一次涌现出泪意,“他说了这么多次,终于能做到了。”
眼前,红鸾和紫微的身影最终化为点点星芒破碎,消散于天地。
神农保持着躬身的姿势看不清表情,长琴按在琴弦上的手指溢出了鲜红的颜色。
澜九微微侧身,一手环在慕深肩上,他自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只是想让他最为心软的小云生别那么难过。
慕深看着二人消失的地方微微闭上眼睛。
红鸾和紫微拥有着真正天地同寿的岁月,相爱的却只有区区百年,接着就是三千多年无知无觉的枯守,原是如何都不够的,只是再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神农只能给他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一切如常,星辰照常运转,只是人不在了。
他们都来自星辰,生于斯、长于斯,如今又重归于斯,来此世一遭,从未辜负,如今已是最好的结果,或许再过百年、千年,只要星辰还在,他们就有机会重新回来。
慕深自觉想的明白,却抵不住汹涌而来的悲伤,微微侧身顺势埋进了澜九怀里。
以一种脆弱又失礼的姿态。
或许是一时冲动,或许是情景太适合,也或许只因为在上万年的孤寂岁月那些无助难过的时刻中,第一次有人在他身边以这样包容温暖的姿势给予他宽慰。
澜九微微拍抚慕深脊背,不发一语。
——————
那日之后,慕深和澜九没有离开不周山,就暂且住在神农族地中,几人默契的谁都没再提之前的事,两位星君走的干干净净,没得辜负了他们的心意。
神农似乎是被红鸾最后那番话刺激到了,第一日尚且蔫头耷脑,第二日给他们露了个活蹦乱跳的面之后就钻回屋里不知研究什么去了。
偏还叮嘱二人:“你们就在此地不要走动,等我买个橘子……”
话没说完,就挨了澜九一顿揍,这才算老实。
又过了两天,神农顶着一头毛躁躁的乱发从自己的狗窝里爬了出来,吓掉了正和澜九争辩“可乐与雪碧哪个更优秀”的精卫手中的美年达。
52书库推荐浏览: 月长泱 洪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