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呢?”穆婉问道。
知道她的担心,穆文忙道:“大姐放心,大哥没让他跟去碎石滩,他在牌坊那儿听船上的船工讲当时发现尸体的事儿呢。”
说完一溜烟儿跑了,显然也热衷于各种野闻故事。
巳时过半,有一群人过来了。细一看,原来是赵叔赵婶、牛老汉领着牛大壮牛大嫂,又有当初请来建房的王江五个领着各自的媳妇。
古时早婚,别看王江才三十岁,却已有三个孩子,长子都十岁了,这还是因着当年逃难耽搁了娶亲。时下农家谁也不富裕,除了本家待客之外,去别家吃酒都默契的不带孩子,或是只带一个,王江等人是一个也没带,唯有牛家例外。
牛大壮怀里抱着个小丫头,牛大嫂身边是个六七岁的小子。
牛老汉臊的脸通红,别着脸不去看丢人的大儿媳。
本来说好家里就两个儿媳妇来,还交代她们早些来,能帮着洗洗刷刷,谁知大儿媳带了一双儿女,牛大壮觉得不好,就去拦,人没拦住,两人纠缠了一路。牛二嫂虽然厉害,可在外面要脸面,觉得大嫂太丢人,扭头回去了。这事儿被牛老汉知道了,赶紧追过来,生恐大儿媳闹了人家的好日子。
如今这场面……
牛老汉暗叹口气,决定一会儿上礼时上个双份儿。
“赵叔赵婶、牛大叔……”穆婉挨个招呼,赶紧领着人进去坐,又支使穆清彦倒茶。
赵叔忙摆手:“小婉客气什么,我们过来就是让你婶子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其他人家地里活儿多,晚点儿过来。对了,大林子呢?今儿还忙着衙门的事儿呢?”
“小文小武怎么也没见?”赵婶又问。
“他们哪儿闲的住,看热闹去了。”穆婉不想在这样的日子说起死人的事儿,就一句话带过去了。
说是端茶,这也是习惯的客套话。
穆清彦给每人都端了一碗白开水,是早先烧好的,里头放了几勺红糖,看上去有淡淡的红色,还带着甜味儿。
红糖比白糖便宜,且质量不同,价格差别也大。他们在县城买的这种红糖,算是中等,每斤只要三十文,若是要买略好点儿的白糖,就得四十文一斤,更好的雪花白糖高达百文,不是寻常百姓家吃得起的。
就这三十文的红糖水,平时也没谁家舍得喝。
旁人到还好,牛大嫂见了糖水儿眼睛一亮,立马就说:“穆家二弟,你也太小气,这碗太小,两口就喝没了,换大碗来。”
铺子里用的碗是粗瓷大碗,能装二两面,所有人都是用这个喝水。倒是给牛家两个小孩子倒水时,穆清彦依着前世的习惯,特地给找了两只小碗,本是预备着装铺子里免费赠送的腌菜,小孩子人小胃口小,这样的碗装水也够喝了。
任谁看了都明白其中意思,也很清楚,小孩子用的碗只是相对小些。
再者说,牛家大人带孩子来了五个,本就够臊的慌,人家倒糖水没忘了两个孩子已经够可以了,倒反过来挑理。
牛大壮在桌子底下扯牛大嫂的衣裳,憨厚的脸上带了哀求:“桂花!”
桂花是牛大嫂闺名,但平日里除了娘家,外人都喊她“大壮家的”,或是“妞子她娘”,牛大壮也很少喊她名字。
牛老汉脸色已经很难看,也顾不得当着外人的面儿,毫不客气的呵斥:“日头还没升上来,脑子就开始犯浑!大壮,还愣着干啥,你媳妇儿犯病还不知道?还不赶紧将她送回去!”
马桂花没想到公公突然不顾颜面直接训斥她,还当着其他外人的面儿,饶是再厚的脸皮也忍不住羞的通红。然而看到牛老汉暗沉的脸色,眼中泛出的冷光,心下一个激灵,到底不敢正面怼回去,却也拉不下面子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若这么背撵回去,往后她在家还不被老二家的给踩到泥里。
马桂花到底不是什么没经过事儿的小媳妇儿,脸色几经变幻,脸上堆出一团笑来:“爹,您别生气,我不就是心疼孩子嘛。这样的红糖水儿,一年到头咱家也喝不上几回,我就是想让柱子妞子多喝两口。”
马桂花把姿态一放软,牛老汉这个做公公就不好穷追猛打。
其他人还有些发愣呢,见状,忙都劝和起来。
穆婉倒要反过来数落自家人:“都是我二弟性子呆,怕孩子小捧不好大碗,要我说就他多事。小孩子谁不贪甜,又一路从村里过来,怕是早渴了。”说着,又给妞子和柱子一人换了个大碗,又笑道:“不是姐姐舍不得这点儿糖水,你们肚子小,要是灌多了糖水儿,一会儿就吃不下饭了。今儿可有好多肉呢,不吃倒是好可惜的。”
“这话倒是真的,我方才悄悄去厨房瞧了,有鸡有鱼,还有猪肉,丰盛的很呢。”赵婶忙接过话,语气夸张的形容着,缓和了气氛。
马桂花听了这话,倒是暗自懊悔,早知道不给俩小的喝水了。
她很快又想了主意,等两小的喝了大半碗,她马上打发他们出去跑,多跑跑过会儿就饿了。至于两个孩子剩下的糖水儿,她全都灌在自己肚子里。
牛老汉干脆扭开脸,眼不见心不烦。
就因为一碗糖水闹出这些事,穆清彦不禁哑然失笑。
穆婉以为他心里不舒服,低声安慰道:“你别跟她计较,那马桂花就是那么个性子,确实有些讨嫌。世上的事儿就是这么怪,牛家一窝子老实人,偏娶了两个厉害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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