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场暴雨席卷府城。
原本计划回县城的穆清彦几人,此刻坐在茶馆的二楼,看着外面大雨滂沱,行人们私下奔跑,商铺屋檐底下都被挤满了。一开始还觉得闷热,待得两盏茶后,大雨停歇,终于凉爽起来,空气里除了水汽,还有泥土青草的味道。
要说他们为何又返回府城,不得不提到昨夜的一场暴雨。
昨夜里也下了一场暴雨,持续的时间不长,后来又是小雨,淅淅沥沥天亮才停。城中的大街都铺设过,但城外的道路却终究是泥土,又有车来人往的走动,道路泞泥难行。他们的马车滑了一下,车轱辘的承轴崩坏了,不得已,只能返回城内。
“下雨天,留客天。果然没错。”陈十六请喝茶,没有顺利成行,他一点儿不沮丧。实际上,尽管不愿掺和金家的纷争,但金家发生的事情他还是很感兴趣,留在府城才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穆清彦却想得更多一点儿。
待得高天修车回来,他问道:“怎么样?”
高天别看憨厚,心里明镜似的,一听就知道他话中之意,回道:“的确是意外。”
之前穆清彦怀疑是否有人暗中对马车做了手脚,阻拦他们离开。
既然是意外,那就好,否则被人暗中盯着着实不舒服。
金家大宅,暴雨初歇。
老五金立林来见金成。
“五少爷,请进。”黎叔看到他,心内暗道可惜。
金立林恍若未察,进了书房:“爹,不知唤儿子前来有何吩咐?”
“坐吧。”金成仔仔细细看着眼前的五儿子,目光很是复杂:“最近家中变故多,你自小聪敏,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你大哥是不成了,你们剩下的这些兄弟……我这身体也不大好,不知还有多少时日,早晚有这一遭,若在我百年后,难免争端更多,倒不如趁早办了。”
金立林的确聪敏,金成绕了一圈儿没讲明,但他听懂了。
“和县那边有几顷地,现成的宅子,商铺亦有几间,你就去和县吧。”
金立林的神色始终未变,乖顺的点头:“既是爹的吩咐,儿子自然照办。”
金成不再看他,只道:“你母亲的情况不好,恐怕就在这几日,老四还要下葬,等事情都完了,你们便启程。”
这里的“母亲”并非指生母,而是嫡母,金太太。
“是。”金立林毫无异议。
直至回到住处,挥退所有下人,他的脸色才沉冷下来。
“呵,爹你对我真好。”嘴角的笑,道不尽的嘲讽。
原本按照金家的惯例,确定家主后,其他兄弟依旧可以管一部分事务。银楼是金家基业,不止是嫡支,哪怕旁支们有才能的都能得个差事,从没有说不准谁参与的。
不过这一点,他早有预料。
在几个兄弟里,他的出生最低,因为他生母是个舞姬,是别人转送给金成的。通常这样的舞姬要么豢养在宅邸,替主人招待宾客,要么作为礼物,周转于各大宅子,就是个玩意儿。也不知该说他生母运气差,还是运气好,居然怀孕了,并偷偷瞒着,一直到瞒不住,才有他的出生。
想当然,金成若早知道,必然不会留下他。
金成的确看重子嗣,但一个舞姬,尤其是被其他男人碰过的舞姬,怎么能作为金家子嗣的生母呢?
那个女子在生产时大出血,死了。
金立林没去查探她的死是意外还是人为,没有意义。
他小时候试图讨好金成,他很聪敏,学东西很快,不止其他兄弟比不上,便是最受金成看重的大哥也比不上,但那段日子,他过得最苦。直至后来他吃的苦头多了,明白聪敏是他的罪,而且他就算再聪敏,金成也依旧嫌恶他。所以,他隐藏自己,将性子变得和顺,不争不抢,没什么存在感的长大。
如今被分出去,未尝不是好事。
太过贪心,指不定连命都没了。
要去和县的消息,他没刻意隐瞒,甚至有人暗中布置,很快消息就扩散开了。对此,同情的有、嘲笑的有、见风使舵的也有。且不说旁人,老三对他的态度越发和气,毕竟双方已不是竞争关系了。
老三金立安很清楚,老二遭了金成厌弃,然而到底是嫡子,金太太已死,谁能保证老二没机会?再者,老大已经疯了,谁能说自己不是他的眼中钉?
他必须要占据主动权。
他写了张字条,唤人进来:“将这个送给二爷,别让人看见了。”
下人领命。
不多时,字条就出现在金立杭手中。
这是第二回 收到字条,字条上的内容令金立杭大喜过望:“哈哈,好!金立业,我看你这回死不死!”
如今的金立杭与几天前截然不同,精神尤其憔悴。一来金太太虽未发丧,可实际上死了,对此他又惊又怕又伤心。二来金立业的报复太疯狂,老四都能害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金立杭整日战战兢兢,吃喝都得仔细检查,还不敢胡乱走动,简直生不如死。
现在好了,轮到他出手了!
次日朝阳初升,府城大街上就热闹了起来,有一帮村民聚合在一起,跟人打听金家在哪儿。好事之人一面指路,一面询问事由。
村民里一个汉子说道:“我们是找人的。我堂妹在金家做事,还是金家大少爷身边的丫鬟,每年银钱拿的不少,可四月里就没了消息,家里实在担心。你们不知道,我这妹子孝顺着呢,当初就是为了给家里多点儿活路,这才进了金家做下人,但每个月都要托人捎信带东西,可这都两三月没见音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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