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哥考上秀才那一年,有传言说林家同意把女儿嫁给他,谁知转眼功夫,林家出了事。那么大一个家,败起来真快,林若兰那么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也成了楼里的姐儿。
那时候我们家跟表哥不大来往,倒是听说他们两个依旧有往来,我估摸着,表哥还是靠林若兰养着。想跟林若兰过一夜,据说得十两银子,是天水县身价最高的花魁娘子。我表哥就会读书,若是没人养,别说赴京赶考,早饿死了。”
万又辉说着声音渐小,尽管还在嘟嘟囔囔,脑袋却已经搁在桌子上,眼睛都闭上了。
何川忙挪到他身边,将人推了推:“万兄弟,那林若兰呢?还在天水县?”
万又辉不耐烦的皱眉:“死了!烧死的。”
不等何川再问,对方已经打起呼噜。
今晚探听到的消息已经很有价值,见状,何川不再强求,唤来方才的姑娘好生招待,又嘱咐几句,把银子留下离开了。
陈十六听了何川探来的消息,对罗坚十分腻歪,觉得这样无情的男人死了也不冤。恰好魏阳羽请他小聚,正好去散散闷,便应了。
魏阳羽宴客的地方在一处私园,席间还有其他几人,彼此都熟。
如今这季节没什么景色,便备了歌舞,几人推杯换盏,又让陈十六讲一讲广林府的蓝裙娟女案。这几人对这个案子感兴趣,一是涉及到当地知府,还引发了朝中争斗,二是神捕司涉入,又有江湖邪菩萨出没,死的人很多,又十分诡谲,有足够的故事性。
陈十六没能参与这个案子,但对于其中细节他打听的十分清楚。
这边正说着呢,外面来了人,附耳对魏阳羽说了一番。
魏阳羽摆摆手挥退来人,笑着对屋内几人说道:“刚刚传出的消息,寿山侯府在早朝上被弹劾了。”
“寿山侯府?”章翰林家的公子啜口酒,不以为意道:“那寿山侯府空有爵位没实权,谁弹劾他们家?是说田元绍置外宅?还是说后宅不宁?”
御史隶属都察院,负责监察、弹劾百官,肃正朝纲。御史品级不高,权利却大,各方势力都想渗透,将御史作为手中的刀剑。一般而言,御史每日弹劾的都是小事,比如谁家子弟纵马闹市、谁治家不严了、谁谁衣冠不整失仪了等等诸事。
本朝御史还是很受看重,每日御史都要奏报,也不可能天天有大事。这等小事,皇帝或是当朝申斥几句,严重的罚俸或下旨申斥,损伤的乃是官员的颜面,小惩一番的意思。
若仅仅如此,也犯不着魏阳羽特意提及。
魏阳羽哈哈大笑:“哪有那样简单,这回可是大事!我跟你们说了吧,有人匿名给都察院的文御史送了告发信,说寿山侯府强占百姓良田,因对方不肯转让,设计陷害那家儿子杀人,又授意当地官府朝那家勒索良田。谁知那家儿子体弱,骨头又硬,跟狱卒起了争执,挨了顿打,最后病死在牢里。那家父母不肯罢休,拿着全部家财要去上告,结果派出一个,就被人打的遍体鳞伤扔在家门口。他们家不肯认命,亲自去上告,也是同样遭遇,可这对夫妻年纪大了,没几日就抱恨离世。”
“这可是三条人命!逼占良田,这可是皇帝最痛恨的事。”几人一听就明白了,这事儿要是证据确凿,寿山侯府绝对要倒霉。
有人质疑:“寿山侯府不会蠢的直接将良田纳在名下吧?”
类似的事情在权贵家并不少见,天下好良田,多半都落在权贵之手。但权贵之家豢养奴仆,这等来源的良田或是直接放在奴仆名下,由奴仆打理,若出了事直接拿奴仆交差,自己顶多是治家不严、失察之罪。
不过,奴仆身契尽在主人手中,奴仆拥有的一切都归主家。
自然,在购入良田时,权贵绝不亲自出面,甚至家仆也不会露面,寻常会有中间人。这也是增加安全性,为日后出事多个说辞。
魏阳羽道:“比那更糟,当初出面的是田元绍!”
“什么?就是买个田,值得小侯爷亲自去?”几个人又惊又诧,又觉得可笑。
“估计他是趁机会出京游玩,顺便揽个差事,本以为侯府名头无往不利,谁知踢到硬骨头。”魏阳羽耸耸肩:“那好像是十五年前的事,很久远了。”
陈十六一算:“十五年前,田元绍今年三十,那时他也就十五岁。”
主要是,刚才听魏阳羽讲那番话,似曾相识。
何川站在他身后,见他皱眉沉思,低声道:“少爷,跟林家的遭遇很像。”
万又辉只说林家败落了,败的很快,又说林家爹娘哥哥都死了,具体什么事没讲。但这件事是他们刚打听来的,正印象深刻,今日听得事又牵扯了田元绍,因此就格外在意。
陈十六立刻问魏阳羽:“小三儿,那户人家是哪里人?”
“这我哪儿知道,谁打听的那样细。”魏阳羽摇头,不过转瞬就笑了:“我刚才的话还没说完,还有更有意思的。那封匿名信虽未署名,但写的一手好行书,当朝呈给皇帝阅览,又给百官传阅,有人说那字迹眼熟。”
“哦?快说是谁!”好比故事到了高潮,令人激动。
“罗坚!”
“寿山侯府的女婿?”
“翰林院里那个没脾气的罗典籍?”
陈十六咧咧嘴,可以确定这事儿不正常,那个负心薄幸的罗坚会去检举自己的岳家?那封信虽字迹疑似罗坚之手,但字迹可以造假。只是没料到,林家的灾难竟是源自寿山侯府,林若兰不仅真心错付,负心人还娶了侯府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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