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彦又问了问谭婆子研制胭脂膏子的事儿。
郭老爹点了点头:“女人家用的东西,我倒是知道。每年夏天她都要出去收花,收了花回来在家做胭脂,她做的东西都是卖给城里大铺子,价钱不少。我记得还有人想买她的方子,她不肯卖,说是娘家的手艺,不能给别人。也有人想拜师跟她学,她宁愿送胭脂,也不肯教人。手艺是珍贵,可她没个后人,若当年收个徒弟,老了也有人料理后事。”
“谭婆子从没提过她的来历?”
郭老爹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们倒是猜过,看她说话行事,又是那个模样儿,估计也是好人家里养出来的。这天下的事儿真是说不准,谁知道灾难什么时候来,那谭婆子收留乞丐婆,估计她两个遭遇差不多。”
别看郭老爹是个种地的老农,但这些年倒也琢磨出了一些东西。
从郭家离开,他们进了县城。
吃过饭,也没歇息,又去了城郊。
城郊有片星子湖,乃是大大小小十来个小湖泊组成,彼此或是勾连,或是阻隔相望,又有无穷莲叶,岸边芳草萋萋,亭台轩馆坐落。城中人家多在此地置别院,又有酒楼茶铺,各色小筑租用。
其中有一家碧水轩馆,临湖而建,颇为巧妙,极受欢迎。
五年多以前,轩馆起了一场大火,春风阁的若兰姑娘便葬身火海。
那一年罗坚金榜题名,被寿山侯府看中,定了婚事,以祭祖为由回到天水县。罗坚哪里是真的祭祖,他却是想起林若兰的存在而不安,打算杀了她,一劳永逸。否则依着两人关系,以及林家之仇,林若兰岂肯善罢甘休。
他先是用了化名在碧水轩订下一个小院儿,再雇人去春风阁请人,花五十两银子请若兰姑娘赴局。老鸨见了那么多银子,哪有阻拦的道理。林若兰虽说依旧受欢迎,到底不似当年,二十四岁的女子已经老了,如今还能吸引客人,也是她颇具才情受文人喜爱。再者说,但凡赴局的姑娘都有阁里派人跟着,便是在酒席上也得盯着,哪里容人跑了呢。
时隔几年,轩馆早已修复如初。
他们先行打听的明白,直接要了那个失火的院子。
这家轩馆因是临湖而建,主要是为赏景,所以屋宇便如大鹏展翅般布局。一应房舍,推窗便能眺望湖面,且开有门,出来是一条长廊,直接架在水面,甚至还有小船可供乘坐。
穆清彦环视着屋内布局,双眼中的景象已倒回五年前——
夜色笼罩四野,岸边各色轩馆灯火辉煌,映着湖水一片明亮。
房门开了,是两个妙龄女子前来送酒菜,各色吃食摆满桌子。在隔壁另有一席,也是丰富的菜色,亦有酒水。女子们退去,在外面临水的长廊上站着的男子才返身进来,他一身锦袍,气质温和,容貌一片模糊。
到底是五年前的景象,模样看不清楚也在意料之中。
却见这男子突然抬手,似从脸上扯了什么东西下来。
这人应该是罗坚,此番乃是别有居心,想必是做了点伪装。
他取出袖中纸包,在桌上酒水里倒入,拿起来晃了晃。然后他又去了隔壁房中,故技重施,把所有药粉都倒在酒水里。
一刻钟后,外面来了人。
为首的是个女子,身披月白斗篷,一身碧色衣裙,莲步轻移,行至房中。尽管看不清楚容貌,却觉得她在笑,她必然很美,此刻看到罗坚,也必然是深情缱绻。
在她身后跟着婆子丫头,又有两个轿夫,都是春风阁的人。
罗坚上前握住林若兰的手,给她一个温柔微笑,而后看向那四人:“我命人在隔壁房间布置了酒菜,你们送姑娘过来,也劳累了。”说着又取出银子打赏几人,道:“容我和若兰姑娘说会儿话。”
意外之喜,回溯中的声音很正常。
这四人都是春风阁的,看惯了欢场客人们的模样,只当罗坚是垂涎若兰美色,嫌他们在这儿碍手碍脚。想着就在旁边,但凡有个动静都听得见,也就给他行个方便。
四人接了赏,去了。
人一走,林若兰当即再也忍不得,扑进罗坚怀里眼泪滚落:“罗郎,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
“若兰,我也想你。”罗坚温柔细语,好似依旧是个细致妥帖的情郎。
林若兰忙又擦了眼泪,笑着说道:“瞧我,都傻了。我已得了消息,罗郎金榜高中,如今是衣锦还乡了。罗郎,你是回来接我的么?这两年,我手里又攒了些银子,另有些值钱东西,你拿去换了钱,应该够我的赎身银子了。楼里看得严,东西我都藏在老地方,你知道的,等明儿去取了吧。那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多待了。”
林若兰多年期盼,脱身在即,真是喜极而泣。
罗坚轻抚她的发顶,依旧十分温柔:“好,我也盼着早日将你接出来呢。来,如今也算是双喜临门,你我喝一杯,以作庆祝。”
“是该喝一杯。”林若兰满心喜悦,哪里知道情郎的恶毒心思。
两人各执一杯酒,罗坚只佯做样子,林若兰却是真真切切把酒喝了。
第185章 谁在扫尾
罗坚正心中一喜,熟料紧接着林若兰脸色一变,侧头就将口中酒水吐了出来。罗坚也变了脸色,强行按捺住,佯做关切问道:“若兰,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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