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的敲门,庵堂里都不敢开。
“师太,我是万霞县捕头吕山,陪同钦差大人前来办事。”吕山不仅嘴上说,还将腰牌从门缝儿里塞进去。
到底不是一个县的,吕山这人便是听说过也没见过,但有了腰牌证明身份就不一样。再者,夜色寂静,从庵堂里能明显看到外面一片火光,这般大张旗鼓,想来也不是宵小。
这也是行事匆忙,若不然找了附近村子的里正,事儿就简单的多。
好在大门开了。
主持师太一见着为首一个身穿大红官袍的老爷,立刻就信了,却也诚惶诚恐:“老尼见过钦差大人,不知大人夤夜前来有何吩咐?”
“师太不必紧张。”庞忠进了尼姑庵,淡淡扫了几眼:“你在庵中可有外人?”
“回大人的话,庵中并未有香客留宿。”老尼一脸和善,也不曾慌乱。
庞忠又道:“你这庵中一共多少人?”
“算上老尼在内,共计十二人。”
“劳烦师太将人都叫出来。”
老尼略有迟疑,但还是吩咐身边两个尼姑去逐一叫人。
很快,庵堂内所有人都到齐了。这些尼姑,多半是老尼,又两个七八岁的小尼,倒是有四个年轻的,在十五六到二十五六之间,不仅年岁轻,更是面容清秀,宽大半旧的僧袍也挡不住窈窕的身姿。且这四个眼神儿也活法的多,刚见到这么些外人还瑟缩,却又忍不住拿一双眼睛偷偷到处瞟动。
庞忠扫了一眼,一身官威震的尼姑们低头敛声。
陈十六明显感觉那些尼姑在他身上停留的视线很多,再看那几人,总有什么不对劲。
相较之下,庞忠却是目光冷厉,勘破了这些尼姑的作态。
那会儿吕山说这尼姑庵不太干净,常有男子逗留,并非空穴来风。别的不提,看眼前这是个妙龄尼姑,虽是穿着缁衣,发丝全无,但面色白净细腻,眉眼暗藏春情,甚至其中一人还用了香粉,只是掩盖在檀香之下不太显。
庞忠皱眉:“怎的少了一人?”
老尼看了一眼,忙道:“大人恕罪,是老尼疏忽,还有一人法名儿净闲,前两日病了,歇了课业,只在静养。”
实则庞忠在叫出所有人后,就暗中吩咐人去搜查。既然得了消息说温明玉在这儿,无论真假都要找,不明说,一是考虑到明月庵的清誉,一是防止给温明玉带来麻烦。到底是尼姑庵,一个男人藏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倒是尼姑们的表现,让庞忠少了很多顾虑。
“师太不必担忧,本官此行是为寻人。既然还有一人,也得问一问。”庞忠不是商议,说完就让带路。
老尼没什么异议,在前领路。
尼姑们睡房都在一个院子,十二个人,少不得两三个人一间,但老尼带他们去的却是一个窄小的院落,只两间房,靠墙搭着个棚子,放了不少杂物。
老尼解释道:“净闲病了,怕吵闹,为让她养病,就把她挪到这边住。”
此刻屋内灯亮着,不及老尼叫门,房门就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年轻尼姑。这尼姑一出来,好似整个院子都亮了几分。净闲看上去十七八岁,宽大的僧袍之下,身段儿柔软纤细,曼妙有致,哪怕神色冷淡,也掩饰不住艳若桃李的面容,随便一个眼神,便撩的人筋骨酥软,这是个堪称尤物的女子,任是无情也动人。
红颜祸水,纵然偏颇,却也道出一个事实。
这净闲若生在权贵之家倒还好,偏生在这尼姑庵里,这等相貌,是祸非福。
陈十六世家出身,见惯了美人,但净闲是个尼姑啊,少不得多看了两眼,心里也犯嘀咕。有些东西说不清不到明,比如这个净闲,瞧着和尼姑庵格格不入。
“您是庞大人?”净闲看向庞忠,侧身将房门让出来:“温公子在里面。”
庞忠听了,也功夫计较别的,先把人弄回去再说。
*
大雪下了半夜,天亮前停了,睁眼就看到窗外白光一片。
厨房送来热水洗漱,早饭是豆腐脑、油条,油条是刚炸出锅的,金黄酥脆。刚吃了一半,陈十六从院外进来,哆哆嗦嗦,冻得不轻。
“穆兄!”陈十六冲着穆清彦打个招呼,扭头跑回自己房里,过了一会儿又跑过来,坐在桌边,手里还捧着暖手炉:“我让人把早饭送来,跟你们一起吃。”
“才回来?”
“对,本来不用那么久,但表哥他伤的重,不能骑马。庞大人等着城门开了,去五邑县找了马车才回来。哎哟,穆兄,你是不知道,这一夜可冻死我了。”说着,陈十六脸色有几分古怪:“我们这次不是去尼姑庵找人嘛,没想到那尼姑庵……别的就算了,有个叫净闲的尼姑,那摸样儿,真不像个尼姑。穆兄你肯定想不到,我表哥是被那叫净闲的尼姑给救了,还藏在房里,如今她跟着一起过来了。我瞧着,她是看上我表哥了。”
“她一个出家人,就这么随便离开庵堂?”穆清彦听出里头儿有事,更何况,朱漪当时那幸灾乐祸的口吻,指不定给温明玉弄了什么麻烦。
“呵,那尼姑庵都被整个儿端了!”陈十六讥讽的笑,又感慨道:“据那个净闲说,那尼姑庵以前还算好,尽管清苦,但活得下去。在七年前,有个有钱公子看中了一个尼姑,直接把人给……事后给一些尼姑掩口,加上庵堂还需要他家的供奉,一来二去,那尼姑就被养成外室一般。开了头,后面的事几乎顺理成章,天下没不透风的墙啊,老尼管不住,又不敢得罪人,只掩耳盗铃,实际上,尼姑庵都成几个有钱公子的寻欢窝了。四年前,有个小尼姑忍受不了,跟村里一个鳏夫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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