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问村中年老之人,便是记得赵家曾有个赵书成,也不过说句惋惜的话,依稀记得对方读书不错,别的就没了。
倒是从私塾曾经的同窗口中,得知赵书成跟其堂哥是有矛盾的,根源在于属于赵书成的两亩地。作为赵书成读书的条件,那两亩地转给赵大伯,赵大伯供赵书成念私塾。本是协定好的,之所以又起矛盾,在于早先没有约定时间。
赵书成读了三年,想继续,但赵大伯不同意。
出事那天,赵书成跟大伯家的堂哥同路回家。
从柳林镇回秀山村,要经过一条河,河面上架有一座陈旧的木桥。据赵堂哥说,赵书成边走边背书,手里还拿着书,时不时看一眼,走上木桥的时候,赵书成没注意绊了脚,慌乱中手里的书掉到河里,赵书成立刻去捞,结果整个儿人跌到水里,没一会儿就沉下去了。
没人怀疑这个说辞,一是书本珍贵,不论是谁弄丢了书,都是要捞的,二是秀山村的人都清楚赵书成爱读书,不少人知道他有边走边背书的习惯。
穆清彦则揣测,可能是这对堂兄弟起了争执,或许还有了肢体推搡,导致赵书成落水。亦或者,赵书成做了什么,使得他无法继续在赵家立足,只能顺势死遁。
为此,他特意搜集当年赵书成身边的人事变故。
然而并没有什么收获。
穆清彦调转方向,把目标放在改嫁的蔡母身上。蔡母改嫁后,又生了儿女,但赵书成也是她儿子,且真实身份也是蔡家子,母子二人能毫无联系?蔡家会对赵书成无动于衷?把人认回,蔡家肯定不敢,但暗中接济一二,不难。
赵书成对他的出身是否知情?若是知情,会如何反应?
这种不堪的出身,绝对是污点,足以毁掉赵书成所有努力和对未来的期许。
穆清彦不由得猜测,赵书成的死遁,是否于此有关?
可要真是因这个原因,就鲁莽的诈死背井离乡?
不可能。
除非后路已有安排。
穆清彦倒是想起一件事,早年流民多,那时朝廷还没有强制措施,流民们三五成群,十来个一伙儿,也是不弱的势力,若赵书成混入其中,自然能够借此掩护去其他地方,再利用流民落户的漏洞给自己重新安置身份。
但还是那句话,赵书成才十岁,须得有人接应。
蔡家?
看来,得围绕着蔡家来查一查。
另一边,真正的蔡骏驰,十六岁前的经历十分清晰明白。
蔡骏驰两三岁过继,先是在私塾读书,而后又去县城读书,直至十六岁时养父病故,他经举荐,去桐山书院求学。路途遥远,两年间没有回来,倒是托人带过书信。蔡骏驰寄书信很有规律,一年一封,都是在年底,顺带会有年礼,都是直接送到族老那里,便是外出游学也没忘记。
蔡骏驰亲爹娘亡故,养父离世,蔡家族里都隔了房,着实不亲近。
从蔡家族里得知,蔡骏驰每年书信没断过,直至十五六年前。以前都是寄书信,送银子,请族里人帮忙照料爹娘养父等人的坟头,至十五六年前,则是派人回乡烧纸修坟,且提携了族中后辈子侄,成为蔡家族里第一人,内外人等无不赞叹羡慕。
外人、哪怕是族里人,对“蔡骏驰”的情况并不清楚,只知道他得了京城贵人青眼,为贵人办事,有财有势,非同一般。
可见,“蔡骏驰”的伪装十分成功,模仿了原主字迹,不露面,却给族里好处,这样的情况下,族里哪里会去怀疑他?即便真察觉了哪里不妥,也会装傻充愣。
不过,书信是十五六前停止的,因为那时自有人派回去处理事情,用不着再写书信拜托族里。实际上,蔡幕僚身在贤郡王府,深得郡王信重,二十年前就到了郡王府,却是隔了几年才派人回乡。
穆清彦对这个时间点很敏感,因为那时正是雪家事发。
这个蔡幕僚,莫非是等着雪家之事尘埃落定,才有闲工夫处理自己的琐事么?
雪家事中,蔡幕僚……亦或者称他赵书成才对,究竟在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把要查的事情全都梳理一遍,接下来就是等待。
心知一时半会儿得不着消息,穆清彦决定先去飞仙镇,等那边案子办完,再回转松陵府。袁骋就在溪云县,距离不远,但出于谨慎考量,穆清彦并没有去找袁骋求助。尚且没到绝境,又事涉敏感,他对袁骋还没信任到那个程度。
从松陵府去飞仙镇,用了四天。
一开始走官道,天气又好,行程很快,但飞仙镇很偏僻,离了官道,前行的道路弯弯折折,也不大好走,行程不得不一再减缓。
飞仙镇在无南县治下,无南县地理位置就偏,山多,地贫,人口也少,只是个小县城,比不得凤临县繁华热闹商旅众多。从无南县去飞仙镇,坐车也得近一天,主要是路不好走,还要进山。
飞仙镇就在山里。
绕着盘山路,经过两三个小村子,在傍晚时分,飞仙镇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
尽管是在山里,但越走越开阔,飞仙镇就坐落在群山下的开阔地带,依着山脚是一条长街,裁缝铺、打铁铺、胭脂水粉铺……茶摊儿、饭庄、酒肆……各样铺面也算应有尽有。长街是青石铺就,整齐宽敞,很有些年头了。在长街后面,顺势朝山上一层一层错落矗立着各色房屋,街边有石阶儿朝上,其中有一条石阶儿颇为宽敞,乃是直通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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