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不为师_蓝风山【完结+番外】(1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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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尔矜将一切都想得明白而又通透,甚至已经打算在他例行出谷的日子里,震碎结界,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

  偏就在那前一天晚上,驻守谷口的小厮,在木屋门前轻轻放置了一封匿名信。

  薛尔矜将那信封拾起来,攥手心里。但见那张泛黄发皱的纸页上,以活剑族人惯用的古文字,极为仓促地写了一小句话——

  “切莫离谷”。

  没有落款,但字迹异常熟悉。薛尔矜是不识汉语的,在这世上,也并不会有第二个人,用家乡的古文字与他进行交流。

  他很快反应过来,察觉到事态不对。询问了驻守谷口的小厮,只说信封是从谷外递来的,经手的人多到不计其数,并没有办法直接判断源自何处。

  薛尔矜心怀疑虑,但他好歹平静了下来,手里紧紧捏着那张薄纸,一言不发地坐回了屋中,依照信上所留的嘱托,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第二封信来得凑巧,是在薛尔矜安分守己在谷底等候了足足一月之后。

  仍旧是例行出谷的日子,谷口驻扎的小厮换了一批又一批,递到他手上的信封却如上次一样雷打不动。

  然而这一次,薛尔矜几乎可以肯定判断,背后写信的那人,正是兄长无疑。

  信中说道,他深陷险境,无以脱身。所幸囚禁他的那个人,并没有打算取他性命,唯一的要求就是让他活着,同时洗心谷底那一位,也必须寸步不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薛尔矜当场暴跳如雷,将那张信纸齐腰撕了个粉碎,零零散散抛了满空,最后扔在木屋门口青翠的地上,风一吹,霎时不见半点踪影。

  他可以想象那位胆小怕事的兄长,是怎样在敌人面前苟延残喘的——那个愚蠢至极的男人,只要能活下来,只要不惹是生非,不管是要做出什么样的事情,他都会立马点头答应。

  很显然,他落在别人手里,为了保命,必定正毫不犹豫地挥刀自残,献上自己的活血,以供人日常所需。

  他和薛尔矜最大的不同就是,面临绝境,薛尔矜优先想到的是拼死反抗,而他却无不在认真考虑如何苟活。

  于是,薛尔矜火急火燎发/泄完了,第一件事,割手放血,连夜赶到洗心谷口,干脆利落地,想要摧毁那四十九道结界。

  可迎接他的是什么呢?

  那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山谷蜿蜒连绵的夹缝间没有灯火,谷口的小厮就站在他面前,予他姗姗来迟的第三封书信。

  字迹潦草狂乱,隐约夹带一连串干涸的泪痕。

  ——求你了,别走。

  求你了。

  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薛岚因瞳眸骤缩,一时失控,竟险些劈掌将那纸张震为碎末!

  他说,求你了,别走。

  一旦你动身离谷,他们会立刻……将我碎尸万段。

  只要你别走,留下来,安安分分待在座这山谷里,就没人能够伤得了我们。

  ——求你,听听我的。

  听听我的,好不好?

  薛岚因薄唇紧抿,双目几近渗出错综可怖的血丝。

  又是求……

  又是求你,听听我的!

  那个卑微到泥土里的可怜男人,每时每刻,都在低声下气用到那一个字——“求”。

  他仿佛是没有尊严的,永远将面皮深深埋在地底,任人碾压践踏,即便染得遍身脏污,只要最后完完整整地存活下来了,就能轻而易举感到满足。

  那一刻,薛尔矜是真心在恨他的,恨里还包含着挥之不去的嫌恶。

  好像平白拥有这样一位暗弱无断的血脉至亲,会活生生拖了他的后腿似的。但凡一想到他,心头便会涌出说不尽的厌弃与鄙夷。

  ——然而更多的,还是对他这般态度的一种习惯。

  这么多年过去了,兄长如何贪生怕死一个人,薛尔矜自然心知肚明。因而很多时候,他心中长年积累的怨愤,远不及兄弟之间血浓于水的情谊与包容。

  他既开了这样一个口,薛尔矜就算有滔天的怒火,事后渐渐冷静下来,想到的第一件事,还是先顾全他的安危。

  他猜到也许兄长正落在谷外某个人的手里,而且这个人费尽心思,将那封信通过层层关卡传递到自己手里——他的身份,必然不会简单,甚至再往深了探究一点,很有可能是聆台山上某位有权有势的高层人物。

  那他这么做,究竟是为的什么?

  手里同时攥着两个活剑族人,其威慑力可谓是非同小可。日后如若传扬出去,在那武林江湖之上,恐怕再无人会是他的敌手。

  他会是谁?

  身为名门之首的莫复丘,还是远在东南长行居的丰埃剑主秦还?

  薛尔矜没法准确判断幕后挟持兄长的会是什么样一个人。他身在谷底,全然与世隔绝,唯有每月例行出谷的日子,才能勉强探知半点与外界有关的消息。

  偏偏这种情况下,兄长苦苦哀求他不可出谷。

  他怒是归怒,却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日复一日试图劝服自己,暂且留下来,留下来,留下来……就当是为了保护他身边仅存唯一的至亲,忍着难熬的桎梏,耐着痛苦的束缚,一人独自待在那座空空荡荡的洗心谷底,饱尝漫长岁月带来的寂寥。

  然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几乎是每月不间断的,薛尔矜会无一例外收到那一封专用古文字书写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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