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想着想着,竟是鬼使神差地笑出了声来。晏欺此时正靠在湖边想要小睡片刻,忽觉腿上躺着那人在微微发抖,低头一看,便瞧见薛岚因那一双桃花眼弯成了两轮月牙儿般的弧,也不晓得在一人偷笑些什么,总之一副很是开心的样子。
晏欺定神思忖一番,终是没舍得扰这混小子的兴致,只是将盖在腿上那层披风又往上抬了抬,彻底遮住那张肆无忌惮的笑脸。
——若要说薛岚因心中沉淀了一些永远无法割舍的谜,他晏欺又何尝不是如此?
于这漫长而又煎熬的一生里,晏欺背负了太多难以退却的杀孽与痛苦。他疲惫不堪,却又总是孤身一人,不知在彻底封闭自我的空间里独行了有多久的岁月,待回过神时,背后便只剩下了单单一个薛岚因。
他的笑容,便是予以晏欺此生所有的救赎。
第14章 这恶心鬼,有点厉害
时隔三日之后,南域沽离镇外,一场毫无征兆的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彻底湮没了头顶久不退散的烈阳。
同行的马匹遭远方源源不断的雷声吓得停滞不前,论是如何也不愿朝沽离镇所在的方向靠近半步,四人共同商议一番,只好纷纷披上斗笠蓑衣纵身跃下马背,迎上风雨徐步前行。
从枕早前出发之际,未曾料到会是今日这般天气,现下走在路上沾了一脚湿泥,不由得连连出声叹息道:“这元惊盏未免太会挑时候,尽数些大风大雨的倒霉日子,也不知是要趁机将劫龙印带往什么地方去。”
云遮欢瞧着不远处沽离镇虚虚一场影子,迟疑许久方才讷讷回应他道:“……我觉得他也是古怪得厉害,拿了东西往哪儿跑不好,偏到沽离镇这处鸟不拉屎的地方来,且不说这里是归聆台一剑派的管辖地盘,他一人独自拖着劫龙印,当真有把握再跑到别的地方去么?”
话未说完,却见晏欺已然拨开衣袖露出一只纤长皓腕,迎着风雨正飘摇处接了一串湿润水花在手,置于鼻尖下仔细闻了一闻,凝眸说道:“这雨水淡而无味,不沾夏时土腥,想必是周围结界所至,有人故意为之。”
从枕听罢眉目一挑,亦是接了一手雨水低头嗅了一个来回,随即点头应道:“唔……晏先生说得没错,此番降水来得突然,既是找不到由头何在,也只能推测是背后人为。”
薛岚因在旁踮着脚尖左顾右盼一阵,并未瞧出个所以然来,遂只是懒洋洋地远望着沽离镇所在的方向不知所谓道:“这雨水结界范围如此之广,多有蜿蜒牵连到镇上的趋势。我看啊,与其在这块地方傻傻站着,不如直接前去走上一遭?”
话到一半,忽觉额上一痛,匆匆抬起头来,便见着是晏欺握了涯泠剑柄轻轻一记敲他发顶:“就你命大,嫌自己活太长了不是?”
薛岚因顺手将晏欺扔来的涯泠剑实实捂在怀里,愣生生道:“师父……”
“剑归你拿着,一会儿入了镇里,老老实实跟在我身后。”晏欺道,“若是又像上次那般到处胡乱折腾,事后我必定废你一双腿。”
薛岚因没被他的一番警告言论吓着,反而匆匆跟上前去,不明所以道:“你把涯泠剑扔给我,你自己用什么防身?”
晏欺没说话,只是侧目深深望了他一眼,便扶稳斗笠转过身去,亦是未曾再回头一次。
天外阴云交织的雨水连绵不断,而沽离镇内外横行的巨大结界里,甚至并无任何过路的行人存在。
早前远在镇外观望之时便能隐约瞧出一些异常,直到现下匆匆踏入境内横竖蜿蜒的古老街道,方觉雨水结界已在悄无声息的情况下,将整座小镇彻底封锁。
简而言之,他们如今所看到街头巷尾空无一人的荒颓景象,乃是幕后施术者凭空造出来的一处幻境——而真正的沽离镇与他四人之间,隔了怕还并不只是一层术法阻碍。
“我就说以往来沽离镇的时候还并不是这副模样,怎的一眨眼间就荒得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云遮欢一边四下打量着周围遭雨水侵蚀大半的残破建筑,一边紧拧眉头长声慨叹道,“那施术者究竟得有多么深厚的内功修为,竟能将整座小镇封闭得滴水不漏——乍然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真的!”
从枕不以为然道:“它纵是封得再怎么严实,也必定有一处不完备的漏洞。”言罢,回身自背后捧来收纳逐冥针的青铜方箱,迅速开锁取针道,“……就这么大点地盘,那盗印人总该不会藏得露不出一点马脚。
”
然而话没说完,运转内力启动逐冥针的手掌却被晏欺一把摁住。从枕眸色一顿,方要开口询问何故,晏欺已是摇头沉声道:“诛风门的内功心法多半是以控魂为主,若要说到控场设界,我倒觉得不一定是元惊盏所为……而你贸然在此地使用逐冥针,怕只会起到不小的反作用。”
“控场?”从枕心下一跳,即刻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扣住晏欺臂膀道,“晏先生是想说……任岁迁?”
晏欺点了点头,抬手将头顶碍事的斗笠轻轻摘下扔至一旁,随后以食指指尖抵在唇角低念起一串术语。不过片刻之余,周围飞舞跳跃的雨丝立马随其不断飘溢而出的真气凝结成冰,像是在无形中伸出一只有力的大手,精准而又狠厉地,直接攥住了整条街道的命门。
薛岚因抱着涯泠剑定定站在晏欺身后数尺之外,再一次感叹其功力之深厚独到,绝非普通一两年的修炼能够积蓄而成。然而不等他再对晏欺此举做出更多评价,头顶层云密布的天空已是陡然随着骤升的寒意而裂开一条清晰的缝隙,周遭原本看似平静无波的气流开始旋动震颤,于一片无声无形中掀起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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