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体魂灵一旦遭到撕裂,闻翩鸿那身后一众飞窜不断的散状魂烟,便也因此丧失被他一手掌控的能力。
漫天散乱纷涌的流魂,本就是过往无数亡者存在于世的怨灵,它们没有自我意识,也就只能被迫遵从闻翩鸿自身魂裂之前,所下达的最后一项指令——
“杀。”
杀谁,其实它们并不明确。即便闻翩鸿早前心中想要千刀万剐的人是薛岚因,那流魂却到底是一串没有思维的死物,一眼望过去的目标,也只有对面那歇斯底里高声厉喝的沈妙舟……
“杀!”
“杀了你!”
杀了你——
于是,魂烟骤然聚集,在那初日将升的半面天空当中,顷刻化为刀锋一般锐利的影子。
似猛兽,似潮水,似呼啸不断的冷风,就在短短一瞬之间,倏而向下,将沈妙舟半跪在地微微发出颤抖的身体,轰然撕得粉碎!
一时之间,内脏爆裂,鲜血喷涌。
前一刻还鲜活完整的一个人,甚至没来得及说完她想要说的最后一句话,便由那无数魔怔凶悍的流魂,一次碾碎为满地晕开的血沫。
闻翩鸿怔怔看着在他眼前瞬间消失的女人,似乎过了很长时间,才有所意识地伸出十指,轻而小心地,在那满地血渍当中反复摩挲。
就像在抚摸她低柔微暖的侧脸。
那时薛岚因就站在旁边,似还想往前再走那么几步,然而脚跟方抬,手掌却被晏欺紧紧扣住了。
“……别看了,都是自作自受。”
晏欺拽着他,拧着一双眉头,眼底仿佛有诉不尽的心事。
“嗯,那不看了。”薛岚因抬起一手,将晏欺两只眼睛蒙了起来。
晏欺“嗯”了一声,还想对徒弟说点什么,嘴唇又被他一根手指轻轻抵住。
“你也别开口说话。”薛岚因道,“万一飞来横祸,我怕留不住你。”
两人互相攥着对方的手,站在晨光斑驳的大片林木之间,满眼皆是人影过往,来去匆匆的散乱景象。
一众在场的聆台一剑派弟子,在此时纷纷不由得乱了阵脚。
有当场跌坐在地开始哭的,也有直接吓晕过去的,最多的还是一些训练有素的弟子,赶忙提着刀剑冲上前去,一批扶着倒地不醒的莫复丘,小心翼翼将他拖了起来,而另一批则微有恐慌地走到闻翩鸿身边,将手中长剑颤巍巍抵向他的脖子。
聆台山一日内倒下了两大重要人物,而那第三个,则是背景身份皆能让人深通恶绝的邪教之徒。
没人知道该怎么办,也没人能出来主持大局,甚至他们在慌乱无措的情形之下,都忘记要对晏欺师徒二人进行合理的处置。
所有人的眼睛,就盯在那跪坐于血泊中央,已然不成人形的闻翩鸿身上。
他们拿剑抵着他的咽喉,抵着他的心脏,抵着他的胸口。
——但,没人敢抢先下手。
毕竟一旦出现意外状况,那贸然出手之人,很有可能就是第二个沈妙舟。
于是就只能这样干僵在原地,任由流魂遍天飞窜,吞噬毁灭着聆台山上的一切。
直到这般无声的对峙持续了很久,那双腿已渐僵滞的闻翩鸿适才抬起头来,自嘲而又无奈地笑了一声。
这时终于有人忍无可忍,站了出来,扬声向他质问道:“你笑什么?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以笑的!”
很快,亦有人在后愤怒接话道:“你给掌门下毒……又亲手杀死了掌门夫人,怎还配得上这副掌门之位!”
“夫人说得对,你就是个诛风门来的怪物!”
“怪物!!”
“你就是个怪物!”
“都给我住口——!”
猝然一声怒喝,闻翩鸿周身真气炸裂,蓦地将外围一周谩骂叫嚣的弟子震飞出去,胳膊连腿生生扭曲至一团,硬将人给磨没了呼吸,死相凄惨至极。
随后身边再也无人敢开口说话,甚至畏于死亡,他们还不约而同将脚步往后挪了些许。
——然而到了这样一个时候,闻翩鸿已经不想再杀什么人了。
他跪在沈妙舟原地消失的地方,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什么劫龙印,什么掌门之位,在沈妙舟身死那一念之间,便也成了一片空虚。
“你们这样一群人……又怎配说我是怪物?”
闻翩鸿仰头对天,笑着笑着,像是有眼泪出来了。可他现在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又哪儿来的眼泪呢?
于是他只能哽咽,再痛苦中挣扎着大开喉咙,肆无忌惮地嘶哑出声道:“聆台一剑派的今天,都是我耗费近半生的年头,一点一点为重建出来的……”
“你们以为,这脚下一片安逸的土地,都是谁辛辛苦苦一路守护至今的?”
“莫复丘,沈妙舟!!!沈……妙舟啊……即便到死,你也从不曾……予我半分信任。”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
沈妙舟没爱过他,他是知道的。
这样守旧又不知变通的女人,一颗心都安放在她丈夫的身边,永远不离左右。
就算偶有片刻的动容,那也只是在情绪受挫的间隙之中,迫切寻找一个人充当依靠罢了。
而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可以被任何人替换,并不是非闻翩鸿不可。
“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想过要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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