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构挺大挺正规,教师待遇也不错,他那字亮出来简直惊艳,很快就谈拢了。云玉没什么意见,我却觉得有些可惜。他的字是漂亮,柔润而有根骨,楷草行都好,隶书小篆甚至籀文也能写,但是经学史笔更是傍身之才,一手洋洋洒洒宏中肆外的好文章,只是教字,总让我觉得明珠暗投大材小用。在我心里,洛阳云郎应该值得更好的,最好让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光芒。
我跟他撅着嘴说这事儿的时候他笑了,摇了摇头说:“你也说过我是封建传统糟粕的……”
我叹了口气,给他提词:“活化石。”
他点了点头:“我落后于时世太久了。”
我说:“经典永流传啊。”
他笑着没再说话。
我捏了捏他的脸:“不是,宝贝你这也太记仇了,我这都多早晚说过的,我自己都快不记得了,哎你是不是自己有个小本儿,我一说什么你就唰唰唰写,哪天哪天柏舟说我是封建传统糟粕的活化石,记仇,早晚把他脑壳壳打飞。”
他扑哧一乐,往我嘴里塞了块火龙果,我含着一嘴水果按着他的头顶嚷嚷:“我按下这个键,你就会变成一只傻猫!”
电视节目兀自在那里放着,我们在沙发上笑闹成一团。
我看得出来,云玉依然不太适应这个社会,但他正努力地去融入它,他还是穿不惯短袖和裤子,总是会轻轻地皱眉,但什么也不说,还自己去剪短了头发,我回家吓了一跳,他看我反应不太对,有点忐忑地问:“……不好看吗?”
我赶忙说:“好看好看好看,长得好看的人什么发型都好看,我就是……”我走过去抱住他,摸他的后脑勺,心情有点复杂,“会不会有点辛苦啊。”
他一手抱着我,一手也摸了摸自己变短了的头毛,温言道:“不会。我不能总做个和人间格格不入的人。”
短发的他像个精装硬皮儿包装的古籍,换了个摩登的壳,骨子里明明如月的气质依旧宛然,而且一头短发衬得他白玉一样的脸更精致,本来就如画的眉目更是,有时候匆匆一瞥,简直有几分明艳的意思。
这么个级别的美人,不管男女,都是祸世倾城的人物了。真不想放他出去啊,就养在家里供着,为他撕扇子也行,为他烽火戏诸侯都成,哪怕让我彩衣娱亲都没问题。
但这也就是我自己暗搓搓想想就得了。云玉终究是个男人,一千年前渴望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千年后也不可能甘心被人养在家里。他性子温润清平,也很体贴我,但我知道他终究不是一生为我洗手做羹汤的小女子,我也不忍心那么对他。
况且,往俗了说,虽然秦风没管我要,但是我们还欠着人家二十万呢,就为着这个,甭管是我这样985毕业的,还是云玉那样书塾出身的,都得任劳任怨当社畜,毕竟我们不光要糊口,还得攒钱。
之后的事情还挺顺利的,不过云玉有两个班是在晚上,得八点多才能到家,剩下的几个班是在周六周日,这样的话我周末的晚饭问题可能就得自己解决了,我没什么问题,自己买了菜回来收拾做了,他回来的时候我做好了饭在厨房边玩手机边等他,云玉进了门先是一愣,然后站在玄关那里,靠着玄关的拐角,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突然展眉一笑。
我说:“傻笑什么,过来吃饭。”
他又看了一会,走过来洗手,偏头冲我抿了抿嘴,眼睛亮亮的,他说:“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声音很轻,语气很欢喜,像个突然被塞了一把糖的小孩子。
我笑了笑,心里也暖暖的:“那以后周末都我做饭吧。”
他说:“不必了,你想吃什么把菜买回来摘干净切好放着,等我回来就行。”
我说:“为什么啊,这玩意儿就谁有时间谁做呗,你刚下班儿怪累的。”
他摇了摇头,夹了一筷子吃了,我支起耳朵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比我上次做元宵好多了?”
实话说,他上次吃我做的东西都是一千多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他也是一副像现在这样欲言又止欲说还休欲语泪先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的样子,我夹了一筷子尝了尝:“有点咸……肯定是不如你,但是还行啊我觉得。”
他咽下了嘴里的东西,冲我笑了笑,说:“下次还是我来吧。”
我:“……干嘛呀,不,你得给新人一个成长机会不是。”
他眉眼弯弯地吃着,没有说话,探过手捏了捏我的脸。
现在想来,关于厨房的记忆总是带着可爱的烟火气,有关柴米油盐,有关一蔬一饭,有关所有家常过日子的点滴细碎的温暖与感动,也藏着疲惫生活中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念想。
后来的事情发展得还算中规中矩,然而就在两个月之后的一天,我突然接到秦风一条微信语音,丫挺的语音跟我兴奋地哈哈哈哈了半分多钟才说:“你男人火了!你快,上微博热搜榜第十九看看。”然后又开始哈哈哈。
我当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打开了微博热搜,看到第十九——好嘛,现在上升到第十八了。
我操。
我眼前一黑。
这什么玩意儿。
热搜榜第十八——“学书法吗姐妹(狗头)”。
我颤抖着灵魂和双手点开了那个tag,发现果然是我们家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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