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殿内,君卿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把玩着一小团火焰,那火焰一时浅金色,一时墨黑色,忽而升高,忽而骤缩,他抬眼对正坐在雕花木椅上的人笑笑,右唇角的梨涡昙花一现,“兄长,他回来了。”
雕花木椅上的人慢慢抬起脸来,俨然是一张与君卿相差无几的脸,只见他徐徐睁眼,淡淡地看了君卿一眼,面上没有丝毫波动,转而就又闭上了眼,似是对君卿的话毫不在意。
没有得到回应,君卿低笑了一声,五指收拢,掌心焰霎时熄灭,他摇了摇头,起身走出武帝殿,“可真让我好等。”
……
只见当空一道金光乍现,随即金光猛地唐景虚当头砸去,唐景虚面不改色,右手执剑直指脚下尸体,左手向上一握,竟准确地将那金光收入掌心,下一刻,便见那团金光顺着唐景虚的手臂爬到了他的心口,霎时光芒大作,自唐景虚身上放出的金光照亮了夜晚的大半边天。
花倾尘愣愣地看着身前唐景虚在金光中飘飞的长发,目光紧盯着他淡漠的侧颜,只觉心头生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震慑,那是强者特有的姿态,那团金光里头的修为和功德甚至难以直视,他忽然意识到,自家师父貌似真的牛掰坏了!感情攒了那么多功德装弱鸡就是为了这一刻啊!帅!帅爆了!老子能吹八百年!
沈归宁显然也为之震撼,她怔愣了片刻,抬手抽下头上的桃钗,两指将其折断,旋即桃钗化作两把桃木剑,她双手各接住一把桃木剑,灵巧地跃下青铜鼎,迈开两条白皙的长腿急速向唐景虚跑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已至唐景虚不过一步之遥,两把桃木剑同时举起向唐景虚迎面砍去,唐景虚徐徐抬眼,身形未动,手腕微微一转,似是随意地一个抬手,“咔”的一声,桃木剑应声而断。
沈归宁却并不退步,直瞪着唐景虚的眼里满是腾腾杀意,双手仍紧握断剑,嘶吼着一下下劈砍向唐景虚。
唐景虚面上没有露出丝毫意外,沈归宁的剑术是他教的,一招一式张弛有度,每一个动作她都很好地遵循了唐景虚的教诲,就连“即便剑断也不可在对手面前示弱”这句话她也牢牢记在了心底。
可,她的心是乱的。
执剑者最忌讳的便是心乱,心乱了,再天衣无缝的剑招也会变得漏洞百出。
眼见手中的桃木剑被唐景虚一点点削尽,沈归宁丢掉桃木剑,双手五指化作桃木枝直袭向唐景虚的心口,厉声喝道:“唐棣!你怎么能拦着我!就差一点,我就差一点了!”
唐景虚横剑于胸前,挡下沈归宁的袭击,赤诚剑锋利无比,当即斩断了沈归宁的左手,他向后跃开避过沈归宁的随即袭来的另一只利爪,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不忍:“我不拦你,还会有其他神官。司神职,尽人事。”
沈归宁呆呆地看着被斩断的左手,蓦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两眼蓄满了泪水,顺着她狰狞的伤疤滴落在地,却似砸在唐景虚心头,一滴又一滴,砸得唐景虚几乎喘不上气来。
末了,她飞身跃回青铜鼎上,深深地看了唐景虚一眼,竟俯身将被供奉在骨灰中的桃木枝一点点拔了出来。
这时,唐景虚和花倾尘才意识到,供奉在青铜鼎中的,并不只是一根桃木枝,而是一小棵降桃树,这棵降桃树获取的养分尽数供给给了根须,故而长得如此细小,仅开出一朵桃花,而随着沈归宁的动作,降桃树深埋在层层骨灰中的根须被一点点拔出,只见数以百计的根须上面赫然附着着大量的冤魂!
花倾尘瞪大了眼看着沈归宁手中的降桃树,眼睛死死盯着降桃树盘根错节的根须,满脸的震惊,那些冤魂都只剩了一个脑袋,各自依附在独属于自己的根须上,多是老弱妇幼,每一只冤魂的眼睛都盯着唐景虚的方向,满面苦痛,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花倾尘惊悚地以为这些东西在互相交流,可仔细一听,却发现它们根本就是在自说自话。
“将军,将军,救救我,救救我……”
“我胤国有不败神将,岂能容尔等劣族轻易践踏!你们等着,唐将军一定扫平你们的狗窝!”
“不!不要!放过我的孩子!唐将军,求求你,救救他吧!”
……
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尖叫,夹杂着不甘屈辱的怒喝听得花倾尘面如土色,这些冤魂……都是八百年前被屠杀在桃花溪的胤国王室与忠臣家眷,沈归宁居然把它们一律养在降桃树下,为何?为了她口口声声要守护的同胞吗?还是为了这么一天,故意要让唐景虚受此折磨?
“景虚哥哥,你看啊,这些可都是你熟悉的面孔。”沈归宁狞笑,“这个是洛府的幼子,被一刀削掉了半个脑袋,这个是我娘亲,被拦腰砍成了两截,对了对了,太后娘娘在这儿呢,她和我一并被坑杀在降桃树下,一堆尸体压在我们身上,滚烫的血顺着流进我们的嘴里、眼睛里,即便到了那时,娘娘还说,只要你还活着,胤国就不会亡。我信了,所以我死了也要不计一切留下,结果呢,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听着沈归宁的话,花倾尘心头直打颤,看着唐景虚的背影,呐呐地喊道:“师父…..”
唐景虚身形一顿,回头冲花倾尘温柔地笑了笑,道:“没事。”
驰骋沙场多年,越是这种时候,唐景虚反倒越能做到处变不惊,他深知自己亏欠的是过去,而眼下,他若深陷其中,让沈归宁有机可趁,那么,他的所作所为便不是弥补,而是放纵,届时,这些冤魂与沈归宁都将落得更凄凉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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