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曦将散落的棋子拣回棋盒,黑子白子都混在其中:“这不算欺负他,只是叫他明白,于情于理,都没有回头路让他走。”
人是他先招惹的,承诺是他许下的,宋凌原本做好了食言而肥的准备,却不想叫皇后当头棒喝,又叫宋曦吓破了胆。
他甚至不敢多看宋曦一眼,也不敢问那声皇伯到底是谁教的,第二天就收拾东西,逃也似的回了忘忧谷。
宋曦得知此事,并不意外,宋凌一贯如此:“再宽限你一些时日也无妨。”
料理完那些麻烦事,第二年春天,谢音赶赴与宋凌的未约之期,捧着满怀姹紫嫣红的野花,穿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裙,翩然飘游,步落忘忧。
人未至声先闻,谢音褪去了浑身的戾气,眉眼间尽是柔媚春色,有种凛然傲立的美:“宋凌,我回来了。”
这一次谢音没有缺胳膊也没有断腿,有鬼面在身边,料理几个半截入土、贪心不足还吃里扒外的老东西,并非什么难事。
七煞教中几位堂主相互争利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是这回做的太过火了,竟联合外人对付她,教主也不会放任他们如此行径,将七煞搅了个天翻地覆的谢音事了拂衣去,一片人头落地,人有时候就是目光短浅到捡芝麻丢西瓜。
谢音隐约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那几个尸骨未寒的老东西胃口大的很,从义父嘴巴里挖出这一点蝇头小利,照理说他们还不放在眼里,背后定然有巨大的利益驱使着他们铤而走险,那又会是谁,目的是什么。
事情暂告一段落,其余的线索尚待追查,她暂且可以远离江湖中的纷纷扰扰和腥风血雨,停下来歇一歇脚,在山光水色中把宋凌寻找。
彼时宋凌还在满院追着鸡跑,好不容易逮着,叫谢音喊住,心头一颤,回过头来手中抓着鸡翅膀的力道微松,原先就不断挣扎的山鸡迎空扑腾着翅膀,当头撞飞了谢音手中捧着的花束。
一时间花飞漫天,山鸡奔走山林,好不热闹,就在这漫天的姹紫嫣红中,两人相视而笑。
千里之外的汴京,建隆帝病笃,皇后突发急病身亡,太子遇刺,京中是要变天了。
诚王在朝中经营多年,陛下沉疴至今,诚王已将自己摘的干净,连带诚王妃的母家定国公府,两家在朝中独树一帜,不党不群,诸位皇子谁也拉拢不来。
早年诚王世子奉陛下旨意入宫给太子殿下当过几年伴读,在外人眼中最后也闹的不欢而散,逢年过节都不见世子进宫走个过场,仔细算下来不过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从兄,犯不着以身试险。
皇后虽出身世族,门庭显赫,然一族皆战死,就留下皇后这么一个遗孤,自幼被先皇接入宫中,钦定为太子妃,以慰其叔父兄长在天之灵,于太子无所裨益。
先皇动辄征伐杀戮,虽一统汴梁,然宋氏凋敝,险些无以为继,只剩诚王与陛下这么两个血脉,陛下多子,诚王府却是一脉单传,自然不愿世子蹚这浑水。
定国公竹青炽无后,先帝准其从弟沈缙云袭爵,沈家原也是世族,一门清贵,定国公爵至今传了四代,传到沈念青手中,其长姊嫁入诚王府为妃,门第倒也相符。
定国公一支祖上以军功封爵,两代战功赫赫,皆是清名,为宋氏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在旁人眼中,两位将军也难得算是善终,而后天下大定,却只留下这么一个爵位,无有子嗣。
沈念青现领梁州都督之职,无功无过,他与伯父竹青炽仅有数面之缘,自他记事起,伯父已是英雄迟暮,然岁月难掩其风姿,若生在太平盛世,合该是位风流公子。
沈念青的父亲去后,府中老奴偶同他提及往事,少不得捎带他伯父几句,父亲的一生,似乎都与伯父有关,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伯父一意孤行的为父亲求了一世平安,做个富贵闲人。
宋曦此刻无比的想念的宋凌,然前程未卜,又怎舍得拖累他。
宋凌一向嘴硬心软,又极其护短,他这凄惨的模样叫宋凌见了,会不会有一点心疼,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哄一哄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连宋曦自己都不敢确定宋凌的心意,明明决定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再去见他,却借着皇后的病,托诚王妃求诚王修书告知宋凌,如此周折,只为了见宋凌一面。
见了面,却又害怕起来,他已有了妻儿,心中牵挂的,却只有一个宋凌。
而今重伤未愈,宋曦惦念的也并非是这万里江山或别的什么,果真是陈年旧疾,已药石无灵了:“陈太医,我这腿,好得了吗。”
陈太医脸上写着为难:“殿下伤势过重,只怕是…”
宋曦心中有数,母后离世,父皇病重,他是嫡非长,宫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呢:“罢了,切莫让我父皇知晓,也决不可外传,只说我在宫中养伤,不见来客。”
陈太医俯身一拜,口中应道:“是,殿下。”
紫宸殿中帘幕层叠低垂,兽炉中焚着龙涎香,翠烟盈室,结而不散,老宦附耳在建隆帝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闭目假寐的建隆帝撑开双眼,抬手要人扶他起身,嘶哑低沉的嗓音中夹杂了几丝愠怒:“反了,一个个都反了。”
建隆帝有些步履蹒跚的走了几步,回味着方才谭勿信在他耳边说的那句话:“太子殿下昨夜于宫中遇刺,太医方才去瞧过了,没什么大概,只需静养些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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