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存星君就奇怪了,这位神女他也有所耳闻,重华在人间历劫,对一个凡人情根深种之事在天界不是什么秘密。
重华历过情劫,还能记得其中种种,是好事,修仙者要绝七情六欲,修神者,则要尊从本我,这提点不得,重华能自己开悟,说明他离封神不远了,封神与入魔,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事有蹊跷,你且莫声张,东西你取回去,虽说无伤性命,到底要折你元气。”
重华拜谢:“多谢星君。”
重华历劫之时,正是帝君闭关之日,此事唯有紫微宫几位星君知晓,反正禄存星君是这么认为的。
像帝君这等上古始神,寻常若是闭关,皆是为了平息天下祸端,未免节外生枝,从不叫六界知晓,动摇灵心。
紫微斗数有十四主星,南斗六星,北斗五星,紫薇帝星,太阳太阴星,南斗主生,北斗主死,重华历劫乃北斗星入命,若遇煞忌,则生死攸关。
开阳宫武曲星君为苍生历劫一事,正是因此才避无可避:“你这小子在人间一遭,原先合该是北斗入命,历一场生死劫,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倒成了情劫。”
重华自己都一脑门官司:“星君莫要问我,这笔糊涂情债,我还想知道当找谁讨还呢。”
紫薇斗数十四主星中,唯紫薇星能逢凶化吉:“你小子莫不是得了帝君的机缘?”
“哪个帝君,紫薇帝君?饶了我吧,我都不曾见过他。”紫薇帝君,重华想也知道不可能,那是他伸手能够到的神明吗。
禄存星君语重心长的说:“也是,他日你得以封神,少不得拜会帝君,至于能否得见,就看你造化了。”
重华自问没什么大功德,未曾想过封神之事:“我资质平庸,成仙还多亏星君提拔,哪敢妄想封神。”
众神陨落,现下六重天上当差的,也没几位神明,多以仙班充数。
能以仙身修得神体的,寥寥无几,故而能得见帝君的,便少之又少。
天生神体的,不用特地去拜会帝君。
帝君向来不好客,不过因着是众神之首,勉强接了这差事,自将神君之位让与天皇帝君,打从闭关出来,越发懒散,成日除了喂塘中的锦鲤,就是在庭中看梅树,像是能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不知从哪带了个五岁的娃娃养在身边,说是他儿子,谁信啊,紫薇帝君的皇子,出生竟无祥瑞,喜得麟子,怎么说也得六界共庆个三天三夜。
那孩子模样倒是有些许像帝君,眉眼却不知带着谁的神韵,难怪帝君寻他们开心,虽说不是帝君亲生的孩子,帝君认了,也便算是紫微宫半个主人,禄存星君复道:“七日后殿下生辰,借这个机会,你且备份礼,帝君虽说不用铺张浪费,也不能马虎应付,不大宴六界,也得让各位神僚仙友见见。”
“紫薇帝君无有帝后,怎悄无声息的有了孩子?”重华再不清楚,那也知道紫薇帝君若有皇嗣,就算这孩子的母亲是一株狗尾巴草,那她也是紫薇帝君的狗尾巴草,谁敢说一个不字。
禄存星君释道:“若不是我眼拙认错,那孩子应是凡胎无误,我等就别揣摩帝君的心思了,帝君就是抱只野猫回来,也是紫薇宫的太子。”
“却之不恭,受之有愧,重华在此先行谢过星君。”星君的意思,是要带他去帝君跟前认认脸,他日追究下来,帝君还能睁一只闭一只眼,毕竟不是多大的事,不过是些繁文缛节,帝君向来不甚在意。
宴会当天,重华前脚刚跨进紫微宫,后脚一个半大的孩子一头撞到怀里,脆生生喊了一嗓:“娘亲…”
顾扶苏方才正跟左辅星君下象棋玩儿,一旁是紫薇帝君同武曲星君,忽而嗅到一丝微弱的,属于“秦意”的气息,立马丢了将棋迈着两条小短腿跑了出去,顾不得身后帝君斥责:“扶苏,站住!”
武曲星君将帝君逼到绝路,泰然自若的说:“该来的总会来,陛下稍安勿躁。”
帝君睨了武曲星君一眼:“星君惯会说风凉话。”
武曲星君泰然笑道:“陛下说笑了,若有心不见他,今日又怎会来。”
紫薇帝君:“星君何必把话说的这样明白。”
武曲星君:“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缙云,随我回去。”
左辅星君起身恭恭敬敬的向帝君行了一礼:“缙云告退。”
武曲星君牵起他,慢悠悠的走了出去,路上问他:“缙云有想见的人吗。”
左辅星君脸上挂着稚气的笑容:“已经见到啦。”
帝君坐在榻上,念叨着方才武曲星君同他说的话:“该来的,总会来。”
顾扶苏抬头一看,惊道:“舅舅…你怎么来了,娘亲呢,扶苏想她。”顾扶苏一直不太分得清秦意跟秦昀,不知为什么。
重华看着顾扶苏,心中的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为什么顾扶苏会在这里,为什么他的肋骨会出现在紫微宫的贡府里,为什么他找遍人间地府都找不到一个顾常玢,原来,他的殿下,一直在九重天上:“你娘亲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
而后他听到了多年日思夜想的清音唤道:“严明。”
那一刻重华甚至不敢抬头,怕一抬头,梦就醒了。
不论过了多少年,重华都难以忘记他和顾常玢重逢的那一刻,他的殿下穿着一身宝蓝帔衫,梅香眷身,猗猗若竹,琼冠似星,云鬟覆颈,容光殊丽,流云托衣,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句,都不足以描绘他半分,热泪盈眶:“殿下,我找你找的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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