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锦夜又转头拍了拍程千述的肩膀:“你叔父也是为了程家,为了你着想,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晚点来我房里再谈,嗯?”
程千述点头:“好。”
待大哥走后,花锦双看了眼书房的方向,转身领着程千述往自己院子去了。
他肩膀上还蹲着那只花凤鹦鹉,鹦鹉那淡黄色的羽冠随着上下颠簸微微晃动,看着十分有趣,小东西歪着脑袋发出咔咔地声响,似个话痨般自言自语,花锦双还跟它搭话:“听说你最近很挑食啊?”
花凤:“咔咔。”
花锦双:“你去北边看看那些灾民,你在他们眼里就是拿来烤着吃的,不知好歹。”
花凤:“……咔咔。”
花锦双背着手,哼哼着道:“你若不吃,那就都不要吃了,反了天了。饿你三天,自己蹲笼子里面壁思过去,好好想一想,你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
花凤:“……”
程千述皱眉,道:“三弟若有什么不满的,只管对我说,何必指桑骂槐?”
花锦双微微挑眉,转过头看他:“我有什么不满的?”
程千述冷着脸:“你这些话无非是对我说的。我明白叔父的好意,但只能心领,不能遵从。”
花锦双眨巴一下眼,转过身倒退着走,说:“父亲果然要收你做弟子?”
“是。”
“你不答应?”
“是。”
花锦双一下乐了:“我说什么来着?我是不是都猜对了?”
程千述眼底藏着怒火,捏紧了拳头道:“你方才那些话,不就是说我不知好歹吗?”
花锦双嗨了一声,摆手:“你不了解我,我花锦双做人做事向来光明磊落,我若看不惯你,我就指着你鼻子骂,何苦拐弯抹角?我还怕落了什么话柄不成?”
程千述半信半疑,又看那鹦鹉:“它果真挑食?”
“可不嘛?”花锦双笑着拿手指戳了戳花凤眼下那橘色的斑块,道,“最近厉害着呢,负责喂养它的人还被它啄伤了。”
程千述点点头,不发一言继续往前走。
花锦双拦了过去,说:“我都猜对了,可有奖励?”
程千述不悦,声音低沉:“奖励?”
花锦双道:“我之前说了,若我猜错了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那我现在猜对了,不得有奖励吗?”
程千述一脸荒唐道:“我从未说过要同你赌。”
花锦双哎了一声,晃了晃手指:“你也没反对啊!”
程千述:“……”
程千述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一时有些恼火,他心里本就藏着事,偏偏这花家老三要来搅合,也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愿意不愿意,非得强逼着自己跟他胡闹,实在不是什么大家做派。
程千述想起之前花家大哥的宠爱,心说:只怕是个被宠坏了的,这若是放在程家……
想到自己严苛的父亲,慈爱却赏罚分明的母亲,程千述心里就又发酸发疼更恼火起来。
再装得冷漠严肃,他也不过是个十七的孩子。
在大乾,尚未婚配便谈不上成人,程千述虽自小被严苛教导,但好歹是程家嫡长子,也是被无数人捧在手心的明珠。现下父亲被谋害,母亲被下狱,他被管家拼死送出,带着两个护卫赶往江南花府,路上又遇暗杀,两个护卫均已身死,他好不容易逃出虎狼之穴,不敢招摇,只好在路过一处村庄时同那里的村民换了粗布衣衫,典当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只留了母亲的一只玉镯,权当留个念想。
他抹黑了脸,弄乱了发,一路伪装逃难的灾民,走偏僻小路来了江南;他不愿脏兮兮地进花家门,于是又用典当得来的碎银买了一套衣服,这才敢叩响花府大门。这一切的一切,在他前十七年里从未遭遇过,教他心里如何不委屈?不愤怒?不狼狈?
而此刻,花锦双还非同他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一副饱人不知饿人饥的天真烂漫,心里登时来了火气。
“我来花家不是为了苟且偷生的!”程千述一下爆发了,站在青石板小路上吼道,“你花家若是不愿相帮便不帮,何必如此待我!”
花锦双看着他,不发一语。
程千述气得脸色涨红,甚至隐隐发紫,额角青筋暴起,脖颈上的血管鼓起,模样看着有些可怕狰狞。
花凤感觉到了威胁,立刻叫了一声,羽冠张开竖起,翅膀打开,羽毛几乎要根根立起来了。
“你家若有祖训在身不得违背,我断不会说什么!”程千述目眦尽裂,“原本爹招来杀生之祸,我也未曾想过别人能帮得上忙!可娘非要我来,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我只想陪在她身边!我只想陪在她身边而已!”
“你花家势大,想入花家门下之人数不胜数,是我不知好歹!”程千述直喘粗气,声音迅速哑了,“但人各有志,我要为爹娘报仇,为我程家洗清冤屈!若要我苟且偷生,倒不如一刀杀了我干脆!”
程千述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音,脚下一晃,眼底布满血丝,他的脸颊两侧泛起紫红,仿佛整张脸即刻要爆开;程千述一手捂住心口,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窒息,心下暗道不妙。他还未来得及凝神定气,用内力打通被堵住的经脉,就见前方一直不言不语的少年突然动了。
花锦双面无表情,却是不笑也笑的模样,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带着程千述看不懂的情绪,抬掌携着五成内力朝程千述胸口袭来;若是平日,程千述必然是能躲开的,可现在他浑身僵硬,血气翻涌,眼睁睁看着那一掌袭来却避无可避,只得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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