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述并不恋战,他虎口崩裂冒出血来,只随手在身上擦了一下,抱紧怀里的人跳下屋顶,隐没进了黑暗中。
程千述带着花锦双又回到了先前有一颗大树的院落。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关上门窗,程千述将花锦双放在床榻上,蹲下-身小心地查看他的眼睛。
他伸手在花锦双眼前晃了晃,花锦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毫无反应。
程千述道:“这是怎么回事?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
花锦双摇头:“应该只是暂时的,我没感觉自己中毒,不用担心。”
“你……”程千述想发火,咬着牙忍耐下来,道,“你休息一下,一会儿我们就出去找大夫。”
程千述站起身走到窗前,双手撑在桌案上,眼眸沉得很深。
花锦双到底是个孩子,没出过远门也没有什么对敌的经验,他自诩功夫了得,平日又被众人捧着,自然是不够谨慎小心的。他明明很清楚这一点,却还是让对方遇到了危险,这若是剧毒,花锦双要怎么办?
程千述捏紧了拳头,这种想法一旦出现,令他后怕得浑身都要发起抖来;他想冲花锦双发火,却又知道自己没有那个资格,这一口气在胸口反复汹涌蒸腾,他闭着眼,几乎又要触发内伤,走火入魔了。
花锦双在这静默里也感觉到了什么。
他茫然地转头,找寻着程千述:“师兄?你怎么了?”
程千述没说话,默默地平复情绪。
花锦双突然想起来程千述的娘已经死了,一时忐忑难安起来,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告诉他。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各自怀着心思心不在焉。
又等了片刻,程千述出去打探了一眼,然后回来抱起花锦双,朝外走去。
花锦双道:“你背着我吧,这样不方便……”
程千述让他把手环在自己脖子上,两人一时贴得很近,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花锦双茫然地看了过来,程千述低头静静地凝视他。
苍白的月色下,花锦双因为看不见而少了平日的锐气和傲气,这会儿脸上不由自主显出一些不安来,难得脆弱了几分。
程千述看了他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说:“背着更危险。”
花锦双:“?”
一直到出了寇家,两人朝小街上躲了过去,花锦双才反应过来,程千述的意思是,将他背在身后,若是遇到敌人,在背后的他会更危险。
虽然知道程千述就是这么一个人,换了其他人他也会这样做,但花锦双心里还是暖呼呼的,不由将人搂得更紧了些。
循着花洛文留下的暗号,两人住进了一家偏僻的客栈内。
此地鱼龙混杂,要藏人反比庆州更方便,程千述留下接头的标记,带着花锦双住进了房间。
“手,给我看看?”花锦双道。
程千述找小二要了些药品,又让他帮忙去请个大夫来,自己坐在椅子上低头处理:“小伤而已。”
花锦双问:“你方才拿了什么?怎么会受伤?”
程千述摸出那个盒子,道:“这个……”说完他意识到花锦双看不见,于是走过去将那盒子放进花锦双手里,“这不是木头做的。”
花锦双一愣,拿起来反复抚摸,疑惑地歪着头:“不是木头做的?”
“只是外面包了木材,”程千述抓着他的手,引领着他去摸盒子连接的边角处,“从这里摸就能感觉出来了,对吗?”
花锦双点头:“好像是。”
程千述道:“这应该是个双层的盒子,外面包了木材,里面是其他的材质。”
两人的手一直握在一起,放在那盒子上,花锦双抬头朝程千述说话的方向看了一眼,程千述后知后觉,忙将手缩了回来,又不自觉地摩挲手指。
花锦双突然道:“我听说了一件事……”
程千述有些心不在焉,坐在对面椅子上看着花锦双:“什么?”
花锦双斟酌了许久,最终还是只能直说道:“伯母她……好像已经……去世了。”
花锦双紧张地动了动喉咙,他现在看不见,不知道程千述是什么表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下意识地睁大了眼睛,手指在膝盖上微微蜷缩,认真地听着程千述的动静。
屋里一时谁也没说话。
过了许久,花锦双才听到程千述沙哑着声音说:“猜到了。”
花锦双有些不知所措,他蹙起眉,慢慢站了起来尝试着伸出手去摸:“师兄?”
他往前走了两步,手指就触到了程千述结实的胸膛,那胸膛正剧烈起伏,表示着对方的情绪显然没有说话时那么平静。
程千述没有躲开,浑身肌肉绷紧了,肩膀微微发着抖。
花锦双慢慢摸了上去,在脑海里一点点描绘出了程千述如今的模样。
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程千述眼眶通红正紧紧地盯着他,额角上青筋暴起,颈侧的肌肉和经脉绷成了凌厉的弧度,仿佛一柄斜插入鞘的利剑,带出了可怕的杀气。
花锦双的手指摸上他的脸颊,轻轻抚摸,带着安抚的意味,程千述缓慢地抬起手,抚上了花锦双的手背。
花锦双叹息道:“节哀。”
程千述咬牙,将泣血的痛嚎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只觉得身体像是被扒皮抽筋了一般的痛苦,脑子里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是空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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