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说不下去了,只因,寻壑眼中水光潋滟,垂眸时汇聚成珠,点点滴滴落在碗里、坠到桌面。
要知道,十二年来,沈越头一回见寻壑哭,还是四个月前自己‘死而复生’,从西北边境赶回后,言语间戳中寻壑痛处,寻壑积压多年的委屈如山崩,终得在哭闹中宣泄。
那么这次,看来自己又一次戳中寻壑内心的一些隐秘了。
寻壑受再多累吃再多苦都可以一声不吭,唯独被人理解时,他会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般,只懂得用眼泪表达回应。
沈越稍稍倾身,阖上门,揽寻壑入怀,安慰道:“哭吧,我看不到,尽情哭吧。”
寻壑下巴垫在沈越肩上,泣不成声。不知哭了多久,总之沈越整个右肩膀都让寻壑泪水打湿了,寻壑才稍稍收势,哽咽道:“都怪你,其实我没想大哭的,可一听到你说‘尽情哭’,我就忍不住了。我跟沈爷说实话啊,沈爷你别笑话。”
沈越抚着寻壑脊背,柔声安慰:“哪来的话,你于我亦夫亦妻,笑话你,不就是笑话我自己没眼光嘛。”
寻壑边抹眼泪,一边艰难扯了个笑,接着道:“我本来以为,像我这种人,是不配‘自在’的。怎么想的到,有一天,我竟能……我竟能被沈爷这样的人捧在手里珍视,而且我还有自己的事业,这项事业给我带来快乐,却没有负累。我真的不敢想,这样的好事,竟有一天会落到我头上。过去我可能会怀疑,觉得沈爷是违心,为了弥补才陪我过日子。可现在我相信这是沈爷发自内心的选择了。因为我也跟沈爷一样,有了相似的感受。假如拿天底下至尊的富贵名位,换我今天拥有的一切,我也不干。我不会再去刻意追逐这些了,因为现在的生活,我每天都清楚地感受着它的美好。”
“嗯。是,我们是彼此的幸福。”
沈越耗尽平生最大的耐心,明知寻壑身上太多隐秘,可沈越不追问不逼迫,只管好好待他,让他放心依靠。四个月了,终于等来寻壑心墙裂开,终于等来寻壑从裂缝向自己小心递交的心声。
嘟嘟嘟。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沈越拧眉,问:“谁?”
“沈爷,是我。”竟然是晏如。
沈越和寻壑对视一眼,寻壑点点头,允许沈越开门,沈越便问:“怎么了?”
“我媳妇儿……引章她今早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真的吗!”寻壑顾不得眼睛通红,抓着晏如就雀跃道,“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这位主子素来清淡,此刻漫卷诗书喜欲狂的模样着实没少吓着晏如。晏如扶正被晃歪的冠帽,苦笑不得:“还有……还有一件好事呢!”
“什么好事?快说!”
“芃羽姑娘她今天也诊出了喜脉,咱们府上今儿可是双喜临门!”
作者Say:超难产的一章。所幸成品还算满意,久等了各位。
第111章 花影莫孤人间月④
转眼又到岁末,一年尾声。
相较去岁的酷寒,今年可谓暖冬,直至十一月底,雪片才稀稀拉拉落下。大好天气,浙江新开垦的万亩桑田连保暖工作都省了。
然而,于沈越而言,这一年的收尾着实不大好。
事情是这样的。
在建宁县走访时,沈越不幸跌入古井。这已经算不幸的了。但所谓祸不单行,这口干涸已久、村民们以垃圾填充的古井,竟枯木逢春,不知何时蓄满了水,所以,沈越最终是掉在腌臜水里泡着,其中脏臭可知。更倒霉的是,沈越落‘地’的时候,撞到了底下的硬物垃圾,双脚崴伤,发力不得。因而,费了村民老大的功夫,沈越在昏厥之前,终于得到救援。
然而,沈越着地那一刻,意识松懈,眼前一黑就昏死过去了。
寻壑赶到时,见到的就是不省人事的沈越。
前一日下午捞上来的人,直到次日深夜才睁眼。面对全然陌生的环境,沈越起初满是迷惘,然而,当看到身侧打盹的人儿时,沈越扯动干涩的嘴角,艰难却坚持,悄悄笑开。
寻壑撑起眼皮,映入眼帘的就是沈越淡淡的笑意:“爷,你醒了?啊,嘴唇都这么干了,对不起我去拿水……唔!”寻壑还没站起,就被沈越揪下腰身,唇瓣碰到一处。
寻壑的呼吸一如其人,轻且淡,稍稍分开时,沈越只觉得寻壑呼吸拂在脸上,像被羽毛扫过。“现在不干了。”说时,沈越舔舔嘴角。
寻壑记得清楚,草房子后院那些野猫得到投喂,酒足饭饱时,就是这个神情。
“老流氓!有能耐占便宜,看来不用担心你了。”
沈越揪了寻壑衣袖,嗓子嘶哑仍不掩其温柔,只听他说:“本来就没什么事,就是这几天累了点,多睡了会儿。”
寻壑气急:“没事?!你知道自己脚崴得多严重?大夫交代,接下来半个月你都别想下地走路。还有,你摸摸自己额头,看烧成什么样了!”
沈越手背碰了下脸颊:“哎,好像确实烫了点,可鲤儿,我真的没骗你。脚伤的事我昏迷前就知道不妙了,至于发烧,现在也只是微微头疼而已。可能……”
寻壑端来糖水,服侍沈越润口,良久都没听到下文,寻壑遂问:“可能什么?”
“可能因为,我梦到了你……梦里想你,醒来竟然美梦成真,你就在我身边,我哪还顾得上病痛?”这会儿,沈越不复刚醒来时的兴奋,身体抱恙让他的说话时带上几丝无力,可沈越还是尽力挪动身子往床里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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