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求求你救救我爹,他是个好人。”
“好,叔叔尽力。”
路上,沈越对张小壮说了经过,张小壮目瞪口呆:“这……如果事情真是小豆子推测的那样,那李承他喊娘求饶就情理之中了。可是我有两处不解,一个是事情过去半年,李大娘也早已入土为安,我们要怎么取证?另外一个,就算把真相调查出来,跟治好李承有什么关系?”
“正如你所说,李承经常喊他娘求饶,那么,解开他心结的钥匙应该是母亲的原谅。但咱们首先得证明李承是不是真的对他母亲犯下过错。”
“原来如此。若不是沈将军,我还真的想不到这一层。不过,恕我冒昧,沈将军为何对此事如此挂心?”
沈越苦笑。为什么?
因为,寻壑也曾疯魔。
这一年里,沈越翻阅医书,问遍名医,都未能找到寻壑的病因。寻壑那次在南越发病,心智全失,叫沈越至今心有余悸。要想和寻壑长久,就必须根治这病。所以,但凡和寻壑病情沾边的事,沈越都愿意去摸索着尝试,以求一二灵感。
不想还好,眼下念起了他,沈越心头就痒得难受,遂一甩马鞭,银狮箭步飞奔,甩开张小壮。
“沈将军?”
沈越头也不回:“急着见银狮他娘,我先走一步。”
张小壮:“??!!……”银狮他娘?也就是一匹母马。沈将军见母马作什么?不过张小壮领教了沈越不走寻常路却又一针见血的调查路数,遂决定,不对高人想法做过多揣测!
第120章 暖风吹散一春愁④
浮天水送无穷树,带雨云埋一半山。雨滴落下之前,沈越赶回了仙眠渡。
下马后,沈越径直往兰秀深林疾行,走至门口,恰见俩丫鬟拎着食盒出来,探头一看,果见引章正给寻壑布置饭食。寻壑本就吃不多,晚饭更是从简:一碗清粥,两只糟蟹,一碟酱菜,就这么打发。
“鲤儿!”不等寻壑说话,沈越就大剌剌在他身旁坐下,又吩咐道,“引章,我还没吃,你赶紧准备一下,饿死我了。”
“好,这个空碟子我不带走,沈爷将就着先吃点。”引章说完出去。
第一眼沈越就觉得寻壑今天的着装甚是眼熟,定睛一看,登时乐开了花:“鲤儿,怎么穿起我的衣服来了?等等,连鞋子也是?!”
面对沈越一副捡了宝的得意模样,寻壑不自然地别开眼:“你不是说这一身丢掉吗?我看着还挺好的,就捡回来穿了。”
二人身量相似,但寻壑骨架纤细,沈越刚好合身的衣物,套在寻壑身上却是松松垮垮。沈越嘟囔道:“谁说我要把它丢了的,只不过你亲手给我做了一身新衣,我喜新厌旧把旧的丢在一边嘛。对了,你脚窄,穿着我的鞋不觉得大吗?”
寻壑坐着踏了两步:“鞋子宽松点我反倒觉得舒适。”
“那好,以后买鞋我多带你一双。”
寻壑未答,垂眸吃饭。
“鲤儿,心情不好?”相处多年,寻壑但凡有细微异常,都逃不过沈越的眼。沈越将剥离的蟹肉放入寻壑碗中,试探着问道:“‘混沌’又来了?”
寻壑先是一愣,随即恢复如常,苦笑着点头:“应该是了。”
这是沈越和寻壑之间的一个暗号。
自西北战场归来,沈越就潜心观察,发现寻壑忙起来还好,顾不上一些琐碎的愁绪。可一旦赋闲,寻壑总会莫名失落。沈越确信,这并非闲愁,因为苏州沈府那时,寻壑还不至于这样。
沈越更加笃信,寻壑此乃心病。
心病也是病。
这病的厉害之处,在于它剥夺了寻壑驾驭情绪的能力。寻壑独臂难支,只能借助公务上的繁忙,躲避愁绪的绞杀。
这病是寻壑难以启齿的陈伤,与其任它脓烂,沈越选择直面。有天夜里,沈越陪失眠的寻壑说话,聊到深处,沈越顺水推舟,问寻壑:“鲤儿,我至今不相信那场梦里,在我凯旋之前你会自尽。但事实上,你曾经确实……”时隔多年,寻壑腕口的伤疤仍旧突兀,沈越摩挲的指尖不由得顿住,“是那个怪病,让你选择自尽的,对吧?”
每每碰到这个问题,寻壑总是回避。这回,寻壑仍是不答,还缩了缩脖子。
沈越轻吻寻壑发顶,柔声鼓励:“将它挑出来,是因为我决心跟你一起面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斗,让我也加入,好吗?”
思忖良久,寻壑才犹豫着答道:“我不确定自尽的想法是因它而生。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很多时候,死亡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脱。”
“你一直是个遇山开路、遇水搭桥的人,最难受的日子都熬过来了,风平浪静时反倒想不开,这就是心病在作怪啊。它操控了你的心神,让你对世间的一切绝望,并逼你走向绝路。鲤儿,以后但凡有轻生的念头,你一定要对自己说,‘这是心病在作怪,不能让‘它’得逞,一定要活下来’。知道吗?”
寻壑点点头,接着又抱紧沈越,语声中带了几丝乞求:“爷,我这病,不要对人提起,连大夫也不要,他们不会信的,这么多年了,我不想再被人说是邪魔缠身。”
沈越心疼地叹气:“好,我懂。那咱们给他取个暗号吧,就叫‘混沌’吧,这样别人就听不懂了。咱们要努力,把‘混沌'彻底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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