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越清楚,沈鲤最怕的,就是疼。
“可否加**药用量?”
老人摇头:“麻药有损神志,老朽唯恐日后公子心智不全。但若沈爷一意……”
“那不用了。”沈越不耐地打断,叉腰踱步两遭,对沈超道:“就按你说的,请引章过来。”
两场春雨灌下,将俗世洗涤一净,傍晚时分,及第路沿街店面渐次开张,唯有一家商铺大门紧闭。一阵风过,只一角苟延残喘咬住墙面的牌匾,霎时摇摇欲坠。
店铺内部潮湿滞闷,一二缕斜阳见缝投入,一地狼藉竟熠熠生辉,细看,才发现这遍地弃物,竟是绫罗绸缎。
虽为人践踏,可单反见了光辉,便不减其耀眼光芒。
室中角落,洗劫一空的橱柜抵着墙面歪斜,一女子蜷缩其下,目色茫然,死死盯住那投入的几缕斜阳。
忽而,女子侧旁毡帘翻动,出来一年轻公子。公子手捧热粥,腾出一只手将那橱柜扶正,转而蹲**,温声对角落女子道:“引章,这都晚上了,你必须吃些东西。”
女子目光依旧空洞,凭着本能,木然摇头。
年轻公子叹息,正要出手将女子拉出,身后传来喊声:“喂,里面有人吗?”
年轻公子警觉:“谁?”
“我是沈大人府中家丁,特请引章姑娘上府一趟。”说着,木门‘咯吱’一声推开。
万丈光芒入室,耀人眼目,室中二人不由眯眼。斜阳为衬,门口只见人影轮廓,宽衣束裤的小厮打扮,脑袋圆溜,一如头顶浑圆的发包。
“哎哟,什么味儿!这几天没透气了,阿嚏!”
“芃羽……”年轻公子闻声,移开紧盯门口之人的目光,转而回头,却见女子伸出手臂,对自己道:“扶我起来。”
引章站起,那圆脸小厮也走了进来,引章蹒跚两步上前,竟不管不顾揪住来人一进,问道:“你说沈爷请我去沈府,可是找到公子了?”
饶是大顺素来大大咧咧,一上前就被女子揪住,还是有些错愕,一双本就大的眼睛此刻更是瞪得浑圆,待反应过来,才答道:“是啊,沈爷找到你家公子了,现在叫你过去服侍呢。”
“真的!!”
“真的!”
两下尖叫,大顺一时捂住耳朵,毕竟前儿就以领教这落魄女子为寻自家公子的胡搅蛮缠,此刻如此惊呼,大顺倒不觉奇怪。大顺惊讶的是引章旁边的人,一俊朗公子竟也能为此失态欢呼,且这呼声如此……清脆纤细……
简直像个姑娘。
但眼下,带走人才最要紧。那年轻公子就想要一同跟去,大顺连忙止住:“沈爷只吩咐我带引章姑娘过去,你——别跟来。”
芃羽一愣。
引章连忙安慰:“不要紧,我过去看看,回头跟你说情况。”此刻,哪还见引章方才的半分失魂。
这几日昏睡,入梦的不是厉鬼索命,就是烈火烹油,寻壑每回睁眼,伴随的必然是惊魂甫定的汗流浃背。
而这一次,总算有熟人入梦,可梦里也净是揪心:眼睁睁看着苦心经营的铺面被打砸一气,金芃羽哭喊得撕心裂肺,可却被人架住,动弹不得……
“芃羽……芃羽……”
寻壑想叫芃羽别飞气力,不要喊了。
可是梦中的芃羽,对自己一句又一句的呼唤,却置若罔闻。
“公子……公子……是我……引章啊!”
终于惊醒,又是一身汗水粘腻,还有逐渐对其麻木的遍体疼痛。
烛影摇荡,映得姑娘脸色明灭,可再是模糊,寻壑也认得:
“引章……”
虽是哑着嗓子的气音,但看到榻上人睁眼,引章一颗心终于放下。毕竟,分离那时,引章寻壑先后落入滔天海浪,当时怎敢想今生还有缘再见。思及此,引章眼眶滚烫:
“公子,我来了。”
又想起公子方才梦中的惦念,引章安慰道:“公子莫挂念,生意都有芃羽打理着,公子安心养病要紧。”
第21章 鸿飞那复计东西①
引章拐进暖阁,就见大夫在收针包,忙快步上前问:“钟大夫,怎么样?”
老人回头见是引章,料想她这几日尽心尽力服侍,也不忍隐瞒,只是稍加斟酌,才道:“断骨愈合、肉伤结痂是迟早的事,只是……”
“只是什么?!”
“沈公子本就体虚,这次耗损太大,病根已种,下辈子须得好生养着了。”
预料之中似的,引章垂眸苦笑,语声沙哑:“人在就好,有劳钟大夫了。”
“咳……咳……”榻上人两下咳嗽,引章顾不上送客,径直扑到榻前,熟练托起寻壑后脑,掏出手绢捂了他嘴巴。些会儿拿开手绢,见其上只有稠涎,引章满口庆幸:“公子,这两**都没再咳血,看来是真在好了。”
此刻寻壑腹腔痛成一团,可对上姑娘一双含泪笑眼,终究不忍拂了她这半月的难得开怀,便也微微扯动嘴角。
将寻壑放躺,引章抬眼时瞥见昨儿新搬进屋的报春,想到转眼都三月开春了,可自家公子注定与今年春光无缘,不由悲从中来,替寻壑掖好被角,叹道:“公子,你可得好快些了。现在已浑身针眼儿,再不好起来,都腾不出地儿给大夫扎针了。”
寻壑‘嗯’一声,算是答应了。
见公子确实精神多了,引章改而坐在地上,此般恰好与寻壑齐平,便凑近了问道:“公子,你老实跟我说,你身上这些伤,是沈爷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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