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撇撇嘴:“人太多了,怕你们看不到我。”
今夜灯如昼。于山顶娘娘庙望之,秦淮一水穿城而过,两岸游人鳞集,似雁落平沙,江面舟楫相接,舟上花灯清亮,若霞铺江面。
三人一路说笑,下至山麓时,芃羽却驻足,道:“你们先走吧。”
“啊,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作什么?”引章当即奇怪。
“没……没什么……”
引章上下打量一番芃羽,霎时了悟她倩装盛服是为哪般,笑得狡黠,凑近了道:“我就说你今儿怎么换回女装,原来啊……是为了沙鸥公子,对吧~”话音一落引章撒腿就跑。
“打死你个多嘴的蹄子!”芃羽追出几步,就被引章止住,只听她道:“算啦算啦,不耍你了,你回去吧。只是今儿人多,当心些。”
“好。”
走了些时,晏如问道:“一路这么多铺子,你就不挑点什么?”
“人多,懒得挤。”
“我替你去。”
引章被逗乐:“哈,好容易我不欺负你了,瞧瞧,你倒给自己找罪受!”
晏如挠挠脑袋,些许窘迫让一张圆脸稚气中带了几分憨厚:“其实……受你的罪我挺开心的……”
回到码头,芃羽等候片刻不见人来,茫然时,突地肩上让人一拍,芃羽喜着回头,却见一赤膊莽汉。芃羽直觉地后退,却被这汉子扣住肩膀:“妹妹在等情郎吧。”说时咧嘴,一口黄牙叫人恶心。
“放手!”芃羽厉声警告。
码头聚着不少船夫,听见争执回头,有几个还站起欲上前,可待看清这莽汉面目,都纷纷止步。
芃羽着急起来,开始拳打脚踢。虽然个子高挑,但力气却不是莽汉的对手,芃羽不得不喊叫求救,才出声却被莽汉捂住嘴巴。
“好妹妹,我迟到了会儿,你就发这么大脾气,来来来,咱们回家,哥哥我定好好疼你。”
原本有一二路人欲上前解救,可听闻他俩关系,只得摇头离开。就在芃羽绝望之时,身后一声呵斥:“何四!住手!”
莽汉回头,忙丢开姑娘,巴巴地跑到来人跟前谄媚:“头儿,您怎么来了?您也看上这娘们儿,小的这就给您绑回去……”
“跪下!”何四即刻双膝落地,这人又呵斥,“不是跪我!”
何四眼珠子转转,明白过来,立刻挪膝到芃羽跟前,不住磕头:“姑奶奶饶命!”
芃羽仍啜泣不止,嫌恶地绕开何四,走到来人身边:“沙鸥……”
沙鸥扶住姑娘,勒令何四在此跪上一宿,才柔声问芃羽:“可伤着哪儿了?”
芃羽摇头:“只受了惊吓。”
沙鸥替姑娘捋捋额前散发,可惜道:“这模样是游不了船了,咱们找家客栈收拾收拾吧。”
芃羽点头应是。
江宁七夕灯市之热闹,闻名远近,市内大小客栈早已订满。连续问了两家铺子,店家都表示实在没有空房了,就在沙鸥踌躇着是否将芃羽送回仙眠渡时,芃羽却幽幽道:“品花馆不就在附近么,上那儿整理即可。”
“可……我怕你不方便。”
芃羽赧然:“你在我就不怕。”
二人步出客栈,行近品花馆,虽是从后门入内,可沙鸥还是脱下外衫,罩在芃羽头上:“你一未出阁的姑娘家,别被人看见你踏足这肮脏之地的好。”
芃羽顺从地披着衣物,默默跟随沙鸥,直到进入房内,芃羽才道:“公子多虑了,我……我从没觉得这里脏……”说罢,低垂了眉目,逃得了眼前,却逃不过眼底抱紧在怀的长衫,芃羽一横心,直白道,“在我眼里,沙鸥公子就跟这白衫一样,干净得不藏半点儿l污垢。”
沙鸥闻言,只觉得全身血气往脸上蜂涌,霎时一片火烫:“承蒙芃羽高看……”
芃羽即刻捕捉到重点:“你总算喊我名字啦!”
“啊?”
“过去你总是姑娘姑娘地喊,怪生分的。我……我听公子说,你这是为了避嫌……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避你的嫌……你明白吗?”芃羽头脑滚烫,压根儿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待明白过来,刹时羞得转过身去。正好走到妆台前,芃羽糊里糊涂抄起梳子,举手一番捣弄。
“那个……你好像越梳越乱了,不介意的话,我帮你吧?”
“……好。”
拿走梳子时,沙鸥指尖触到芃羽掌心,一时激起千层浪,千树万树桃花开。
第66章 香香
沈越还是监察御史那时,有一回接了桩差事,事情经过大致是这样的:两江总督谎报旱灾灾情并从中攫取朝廷赈灾粮款,数额之巨,据说皇帝在朝堂上听后当即摔折子判了个斩立决。人头落地后,家产悉数抄没充公,而负责抄家者,是新任两广总督侯广耀。孰料期月不到,就有人参了侯总督一本,直指其在督察抄家时借机转移了数件字画古董,皇帝命当朝丞相李廷中暗中查办,李廷中便将此任务交给了恰在江浙为官的学生沈越。
可惜走漏了风声,侯总督老奸巨猾,沈越数日取证无果。有一日沈越正对着案上宗卷发愁,沈鲤进屋送点心,见沈越双眉高攒,沈鲤放下托盘便给主子捏肩,顺带说些街头巷谈叫沈越放松。沈鲤说起路上见到一名女子苦寻老父,当沈越听到这老父名姓时,灵光骤降,猛地翻开侯府花名册,果不其然,这老父名姓呈现其上,他是侯府几十年的老管家,也是当时负责记录抄家物件的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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