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桦带着疑惑走过几间虽敞着门却没有人的棚屋,后来他看到了坐在门口编织棕绳的岚婆。
她很老了,弓着背,把撕成长条的树皮编织在一起,棕绳已经很长,她却没有停。
“发生什么事了?”
游桦问她。
岚婆看了他一眼,先是以很小的声音做了个祷告,然后说,“首领快死了。”
“咚”的一声,游桦的心仿佛掉进了深渊里。
“怎么会这样?”他惊慌地问。
“是病,”岚婆回答,同时又拉长声音,说:“听说挺严重的,也许能再活几年,也许很快就死了,谁也说不好。千瑜神将需要新的继承人。”
“指定继承者了吗?”
岚婆摇摇头,“我不知道,应该就在这几天,想到他不知什么时候会死,选个继承者是必要的。但愿是卫宇博。”
听到最后那句话,游桦迅速地看了她一眼,但她似乎只是随口说说,仍在一心一意编织。
在首领居住的大房子里,卫逸躺在床上,头部被垫高,杜凌娇正跪在他身边喂他喝药。他的脸色发青,似乎是血液冲击到脑部的征召,手在不停的痉挛,嘴巴向一边歪着。
药是大巫师熬的,宁坚成虽说医术高明,但他是荒银人,这个时候大家都对他避之不及。
首领身边围了一圈人:有他的三个儿子和家人,有大巫师连旭和一些高级巫师。这些人全都屏息静气或跪或坐。
纪锴阳跪在那儿,浑身地不舒服。他希望父亲的病能快些治愈,但同时也希望借这个机会被指定为继承者,因此非常矛盾。不过他尽量保持平静。不管怎么说,能看到父亲脱离病痛是他最大的愿望。
而另一边,卫宇博就不这么安稳了,他的目光不时落到大巫师身上,看一眼,又立刻撤回来,后者死人一般冰冷的面孔让他有些害怕。
只有卫卓澜最为安心。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在乎。没有野心的人面对这种情景是不会惊慌的。
艰难地喝完药,卫逸粗重地喘了半天,才缓缓地说道:“千瑜神已经不喜欢我了,‘他’想要一个新人……”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来。这停顿让面前的几个人都紧张无比。
卫逸轮流打量着他的三个儿子,卫宇博最年长,也已经成家,但他与大巫师走得太紧,对连旭言听计从,对他身边的人则过分的凶狠严厉。
他直勾勾地盯着首领,张着嘴,身体前倾,微秒地维持着平衡。
卫卓澜虽然心地善良却懦弱而无主见。
只有纪锴阳——首领看着面前微低着头的孩子——即忠诚于部落又渴望改变,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逼人的青春气息和如同鸿烁一般的火红的光芒,那光芒让老人觉得像在严冬中的火把一样带给人温暖和希望。
他闭上眼睛,旋即又张开,说道,“纪锴阳,你去取神火。”
“父亲啊……”年轻人用颤抖的声音呼唤。
“父亲!”发出这一声叫喊的是卫宇博,他的胖脸此刻煞白一片。
卫逸把这些都看在眼里,但他不想再说什么,于是绷紧了嘴唇。
卫宇博明白再求父亲已经没用,就用燃烧着仇恨的火焰的眼睛看着他的弟弟,然后又看着大巫师。
连旭还是一副冷漠的表情,但卫宇博却看到了出现在他嘴角上的,转瞬即逝的冷笑。
第二天清晨举行了一个祈神仪式,然后纪锴阳便出发去取神火。
一直没有机会和他说一句话的游桦闷闷不乐地回到纪锴阳的棚屋,与宁坚成一起等待继承者的归来。
赫寰还未落下,鸿烁已经升起,几天来一直绵绵不断的细雨终于有了放晴的迹象,这是个好兆头,游桦因此念了几句祷告:
“千瑜神啊,请听我的祈求:保佑他,接纳他,并把天蜀的未来交予他的手上……”
祷告还未结束,萧玉突然进来。与平日里异常冷静的她不同,现在她嘴唇哆嗦着,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只有两眼在不停的闪动。宁坚成见她这副样子忙过去抚住她,问道:“怎么了?”
“纪锴阳有危险!”萧玉叫起来,同时两只痉挛的手捂在脸上。
“这是怎么回事!快说!快告诉我们!”
“是卫宇博,他要派人去在路上袭击纪锴阳!”
“他这么做会遭到神遣的。”游桦说。
“你的消息可靠吗?”宁坚成问。
萧玉用力点点头。
荒银人揪了揪胡子,说:“萧玉,我和游桦会立即出发,你留在村子里——听我说——你要时刻注意卫宇博和连旭的动静,卫宇博既然敢做渎神的事,背后一定有大巫师在撑腰。游桦,你快回去,带来一切能当武器的东西,然后我们在这里会合。”
“好的!”游桦点点头,走了。
然后,宁坚成低着头,眯起眼睛看着萧玉,他的微笑里有一种让她非常不舒服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她退后一步,说。
“我想知道,这么重要的消息是谁通知你的。”
“我没必要告诉你。”
“那我也没必要相信你!”
萧玉咬了咬嘴唇,说:“信不信在你,消息是绝对可靠的,我只能说这么多。”
“你在替谁保守秘密?!”他提高声音,“你既然想帮助纪锴阳,既然你爱他,为什么还要向我们隐瞒?啊!这让我没办法不怀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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