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旭点点头,从卫宇博身边走过去。他站立在一块高起的岩石上,俯视着到处奔走的人群。
与刚才和卫宇博说话时的冷淡不同,现在他翕动着鼻孔,脸上泛出兴奋的红光。两片嘴唇中间闪过了一道转瞬即使的暗笑,犹如在风暴将起的天际,从两片云层之间掠过的不祥的流星。
在这一夜最后的时间,纪锴阳独自坐在棚屋里。
在大战前夕,每个人都会想起成百上千遗忘了的事情,它们一件件地重新出现在脑海里,在大战的前夕,陌生人会成为朋友,朋友会成为兄弟,更不用说那些彼此内心满怀亲切感情的人了,这样的感情很自然地达到了最最狂热的程度。
游桦走进来,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纪锴阳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目光犹如拥抱一样,让人透不过气,显得那么美,那么沉醉,又是那么的清澈。
游桦紧紧握住他的手,温柔但又坚决地说,“走吧。”
纪锴阳站起来,伸出手臂,抱住少年。
“如果我死了……”
此时,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山峦后面直接射到河谷的平原上,太阳升了起来,一道道光柱透过棚屋墙壁的缝隙射进屋子——他的心里也升起了高兴之情,像太阳一样光辉夺目。
“不,我不会死,我会活着回来,我们都会好好的活着回来。”
清晨,纪锴阳率领着天蜀部落的战士们出发了。他们想赶在荒银人进攻之前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因此当双方的队伍在中途遭遇时,与其说爆发了一场战争,倒不如说是一场□□。
或许战争就是这样,一片嘈杂,一片混乱,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纪锴阳看到一个天蜀人撞上了一个荒银人,他们双方都挥动着长矛和匕首,互相搏斗,血痕随着每一次交锋在他们身上积累增多,最后,天蜀人砍掉了敌人的脑袋,但同时自己的腿也被别人刺中倒下,人们疯狂地从他头上踏过去,看不见了。
原先做准备时说过,自己人不能伤害自己人,但是现在同一个部落的人互相践踏的事情发生的太多了,人们什么都顾不上了。
纪锴阳唯一能做的也只是保证自己的生存。
人群中,季冶突然冲过来,用长矛锋利的铁刃刺向他的臂膀,纪锴阳一转身躲过了这一次袭击。
“原来是你!”季冶大声喊起来,“你还记得昨天我说过的话吧!”
“是让我杀掉你吗!”
纪锴阳现在并不害怕,他手里握着的是部落所锻造的锋利的武器。没有神火的荒银人无法冶炼,从武器上来说是不可能战胜他的。
他自信满满,将长矛挥出去,满以为这一下就会让季冶手里的矛变成废物,顺势就可以结果他的性命。但随着双方武器相碰发出的铿锵的声音,他被震淂后退了几步。
纪锴阳惊讶地看着季冶手里的武器。那闪亮、锐利的铁尖,分明是天蜀人的作品。
他顿时明白,自己部落内部里一定有奸细。
而除了卫宇博和连旭还会有谁有这个能力呢?
看着季冶狞笑着再次冲过来,一阵恐惧的震颤传遍了他的全身,周身的血液在沸腾奔突。
憎恨和愤怒混合在一起,他一心就想在杀死季冶后回到部落再严厉的惩罚那两个人,甚至对于后者的愤怒已经超过了对前者的憎恨。
而像他们两个人一样,所有的人们都混战在一起,不是你杀死他,就是我杀死你。
已经被升到高天的太阳灼热的光芒烤得发黄的草原上现在又被点缀上了尸体和残肢,以及片片血渍。
身体正在慢慢脱水,纪锴阳觉得自己挥舞起长矛来越来越费力,好几次季冶的利刃都在他皮肤边缘危险地擦过去,伤口处的皮肉绽裂开,混合上汗液里的盐分,分外地疼痛。而季冶也比他好不了多少,一样摇摇晃晃,一样步履蹒跚,在这个时候,胜利已经完全凭借着谁能支撑到最后而不倒下。
战争也变得昏沉沉的了。
纪锴阳希望太阳能尽早落下去,只要不这么烤人就行,而出发时那些豪言壮语,他已经忘了大半。
突然,他觉得与鸿烁相反的方向,射来一团亮光。
是赫寰吗?
但是蓝太阳不是早已经落下了么?
而身边的那些还活着的人,不论是天蜀人还是荒银人,此时却都紧紧盯着那个方向。他们慢慢放下了刀棍,似乎忘记了作战。
“你们在干什么!快杀他们啊!快动手啊!”纪锴阳大喊着。
与此同时,季冶也退离了一段距离,对纪锴阳说,“你自己看看吧。”他指了指纪锴阳身后的方向。
“你是想在我回头的时候偷袭我吗?”
季冶瞥了他一眼,说:“随你的便。”
接着他做出了纪锴阳无法理解的动作,季冶放下了武器,跪下来,全身匍匐着面向他,嘴里还不停地念着:“祥炎神啊,请饶恕我们,请饶恕我们……”
“喂,你……”
纪锴阳突然明白了,季冶膜拜的是他身后的什么东西,他转过身——
一个灿烂的光点,变幻着彩虹般的颜色。
等慢慢适应了强光后,他看清了:在高空一动不动地浮着一个银白色的类似压扁卵型的巨大半球体,周身光滑无痕,正是它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它无声无息,像一只巨大的眼睛一样注视着地上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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