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无黯在心中忍不住暗自比较了一下蔚予纵和吕玄都。蔚予纵美得凌厉锋锐,似刀剑锋芒、峤岳嶙峋,筋骨分明的方寸间都在张牙舞爪、扑面而来,让你避无可避、又不敢直视。吕玄都则不然,他更年长、更成熟,既有白衣轻裘的潇洒快意,又有酒入愁肠的温润醇厚,张扬与低调只在一线之间,他大可运用自如。
以前他觉得蔚予纵是他见过相貌最好的人,到了如今他却再难唤起半分对蔚予纵容貌的赞赏了。吕玄都忽然就变得可爱起来,不知道是那个瞬间、不知道为什么,像夜色中呼吸着的萤火,突然之间摄住了他的注意力,其他的一切、再明亮的一切都不能使他移开目光了。
吕玄都睁开眼睛看到宋无黯的时候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他微微笑了一下,神色里有一种释然:“真是难得的好觉美梦……可我真不希望你比我先醒来。”
宋无黯疑惑:“为什么?”
吕玄都伸手覆在他眼睛上:“我这个时候不好看。”
宋无黯失笑:“吕楼主原来是这样在乎自己容貌的人吗?”
“当然啦。”吕玄都毫不犹豫,他凑过去亲了亲宋无黯,毫无羞耻之心地抱住宋无黯开始撒娇耍赖:“不好看的样子都被无黯看光了,无黯可要对吕某负责啊。”
宋无黯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行为不予置评,放任他一边在自己身上撒娇,一边揩油的行为。吕玄都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地抬起头来,语气肯定道:“你要回无辜山。”
“嗯。”
吕玄都不怎么高兴地埋首在他怀里,双臂一伸将人完完全全揽住,像个小孩子耍脾气一样:“不想你走。”
“我要回去找大师兄帮我解毒,很快就会回来。”
吕玄都闷声道:“我真希望你永远解不了冰结之毒,又希望你快点解了冰结之毒。”
宋无黯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开自己:“别说傻话了。”吕玄都恋恋不舍地放了手,宋无黯刚一起身,头皮被扯得微微一痛,头发似乎不知被什么压住了。他顺着被扯住的头发看过去,不由怔住了。
自己一缕头发和吕玄都的一缕头发被编在了一起,用一段红丝线捆得结结实实。宋无黯提起那一缕头发,神色里有些无奈:“你弄的?”
这是他昨晚在宋无黯睡着之后编的,吕玄都握住两人编在一起的那缕头发,摩挲了一会儿:“不好吗?结发共梦,同心不离。”他神色突然阴沉起来:“确实不好,明明你就要走了。”
他带着几分不悦地去解发尾的红绳,宋无黯拦住了他的动作,他不知从哪里找出一把剪刀来,小心翼翼地剪下了这一段结在一起的发辫。宋无黯将这一小束头发珍之重之地放在吕玄都的手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好吗?”
吕玄都缓缓合起手掌,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想:真的栽给他了。他就真的,特别好。
宋无黯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顶着吕玄都灼灼的目光下了床,在满地凌乱中翻出自己的衣裳穿好。洗漱之后,宋无黯四下都找不到自己束发的发带被丢到哪里去了,吕玄都看着他翻找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的枕下抽出一根青绿的发带来,得意洋洋地朝他摇了摇。
宋无黯对他这种幼稚行径实在无语,吕玄都对此显然没有半分自觉,他随便扯过一件外袍披在身上,笑眯眯道:“我来给无黯束发,好不好?”宋无黯虽然不大习惯这种黏黏糊糊的行为,但还是坦然同意了。
象牙梳轻柔地穿过他的发丝,吕玄都抚摸着指尖下的发丝,对过于柔软的触觉发出感叹:“无黯的头发好软。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三梳饮酒交杯,四梳白发齐眉,五梳黄土同抷,六梳姻缘世累,来生还要续前缘。”
宋无黯微微蹙了眉:“我听着怎么觉得不那么吉利?”
吕玄都指间微微一顿:“怎么会?”他停了一会儿道:“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就一起隐居吧,好吗?”
“不好。”宋无黯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八臂心随之战,我还没有忘记。”
吕玄都笑着蹭了蹭他刚刚束好的头发,看着铜镜中模糊的眉眼:“那等你赢了八臂心随,我们就隐居吧,好吗?”
“那你的古楼怎么办?”
“古楼不是我的,是我师父的。如今,我觉得我应该放下了。”吕玄都轻轻捏了捏他的肩膀:“除了古楼,我还有其他产业,虽然不若古楼这般日进斗金,以后或许不如现在这样阔绰,但应该还养得起你和你那堆奇思妙想。”
“我用不着你养,我有祖产够我吃了。”
“真希望你没有祖产,只有我可以依靠,永远不会离开我。”
宋无黯挣了挣肩膀,从他的手中脱开:“这两者没有关系。”他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酸痛感依旧凝滞在身体里:“我走了。”
“晏芮会送你回去。”吕玄都抚平他衣襟上细小的褶皱,微笑着:“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宋无黯对他的安排没有什么异议,他略一点头:“好,你行事也谨慎些,不必操之过急。”
吕玄都目送宋无黯离开,唇边残留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他换好了衣裳,等候多时的侍从从门外进来,将铜盆、白巾等物放好之后便缓步退出房间。
“你今日似乎很快意,心愿达成了?”云翩和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背后,嬉笑着打趣他:“怎么?把你的小情人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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