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颉点点头:“收到了。”
“舒恩与我不在,使团中数你资历最深、地位最高,是你没人懂我的意思?还是说我二人不在,你就毫无对策了?”
听出崔酒语气中的严厉之意,陈颉连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收到桃子之后我即刻通知了所有人要求他们迅速收拾东西,轻装简行,即刻四散离开。先后一个时辰,所有人都乔装改扮一番离开了使馆,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但到了城门口就发现有守卫严加排查,根本无法出城,在城中滞留几日之后,便遇上了大肆搜查。被抓之后,我问了几个离开比较早的人,他们中有人说,凤流城三天前便已经戒严了。”
“罢了,到底是我轻敌了。”崔昭灵停顿了一会儿:“你们中可有人知晓如今南疆情况如何,或是我们为何被捕?”
几个人面面相觑,自从被捕之后,消息就断了,他们中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么什么事。
一直缀在最后面的人开了口:“……是因为、摆流城出事了吗?”
崔昭灵回头看了他一眼,这人看起来很年轻,低垂的眉眼间带着几分阴郁,印象里是个很沉默低调的人。
崔昭灵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你是?”
“鸿胪寺胥吏叶集。”
“可有字?”
“……还没有。”
崔昭灵怔了一下,语气和缓了一些:“你今年多大了?”
“差两日十九。”
还是个还没及冠的孩子呢,不知鸿胪寺那边怎么会把他派过来。崔酒在心底忍不住叹气,恐怕又是官场上那些弯弯绕绕,有人不想去就找无权无势的人顶上来。
“你很聪明。”崔酒顿了顿道:“摆流城出事了。左含章夜袭荷郓城失手,摆流城失陷,左将军力守沱县,鏖战身死,为国捐躯。”
叶集闻言,瞳孔骤然紧缩:“……沱县、守住了吗?”
崔酒点点头:“万幸的是,沱县守住了。若是沱县失守,则防线溃败,届时恐怕南疆不保。”
陈颉脸色也不大好:“如此,没有三五年的功夫,恐怕难有与百夷一战之力。”
叶集直接戳破道:“也就是说,没有三五年的时间,我们根本回不了玉京。若是情况不好,恐怕朝中还会有人百般阻挠使团回京。”
陈颉喝止他:“慎言!”
叶集抬头看了陈颉一眼,他眼睛漆黑,在光线晦暗的丛林见,像一片密不透光的阴影,半晌,他又收回目光,垂下了眼睫,低声应道:“……是。”
崔酒劝阻了二人:“此事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先去水源地看看。”所有人都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跟在崔酒后面。大约一刻之后,几人走到了地图上标示的水源地。
那是条水流不大的小溪,溪水非常清澈,水下的细沙和卵石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崔酒小心观察了一下四周,道:“留一个人在这里望风,剩下的人跟我下去打水,都机警些,打完水立刻就走,不许逗留,我们要取水,野兽也要取水。”
众人不敢轻慢,动作迅速地将水囊装满水后,离开了河边,按着崔酒一路留下的标记回到竹楼。崔酒先叫人生火,烧熟了水分给众人,就着干粮吃了,算是一餐。
近夜,崔酒检查了一下竹楼周围新布的栅栏,一转身,就看见叶集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崔酒让他吓了一跳,冷静下来之后问道:“有事?”
叶集眨了眨那双漆黑的眼睛:“我们怎么才能快些回去?”
崔酒沉默了一会儿:“想家了?”
叶集抿了抿唇,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又有点惆怅:“家里有人在等我呢。”
“你父母?”
叶集摇摇头:“我妻子。”
第1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已经快要入冬,路上结着薄薄的白霜,呼吸间散着一阵阵的白烟,颇有几分难耐的寒意。寅卯交替之时,天色尚还在一片蒙昧的灰暗中,一辆装饰朴素的马车悄无声息地驶向玉京南门。深青色的布帘紧紧掩着,让人无法窥探其中的情景,马车里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动静,让人不禁怀疑里面究竟有没有坐着人。
赶车的车夫约是四十来岁年纪,身姿魁梧挺拔,双目如炬,专注地驾着马车。眼瞧着马车逐渐接近了城门,车夫低声道:“阿郎,玉京到了。”
“进城。”
得了命令的乔绛立刻警醒起来,低声应了声“是”后,速度没有半分变化地继续往城门的方向行驶。
到了城门口,不出意料地被守门的天机营卫拦下来了:“马车上什么人?下车!此时宵禁还没过,不能进城!”
马车里没有动静。乔绛抬了抬眼皮瞥了那卫兵一眼,不禁暗暗皱眉,如今的天机营卫真是越来越没个样子了,合该上上下下整治一番,这样莽撞的人也能混上个什长?
那天机营卫颇为年轻,脸上还带着三分的稚气未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什么?下车!”
乔绛抬鞭指了指马车飞檐的位置:“你看清楚了。”
他平日并不这么急躁,只是这几日玉京天气冷得厉害,容感运气不好每次守门都赶上这种大冷的天气,加上半夜没睡,心里烦闷得厉害。见着如今一个普普通通的破烂马车也敢在玉京门口耍赖闹事,脾气上来什么也顾不得了,伸手就要去拽他:“看什么看?天王老子来了也要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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