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步子慌乱起来,他找到一个灰暗的角落,看到他爷爷背对着他蜷缩在脏兮兮的布衣里,安静得好像睡着了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轻声细语道:“爷爷?我带大夫来给你治病,你醒醒。”
但他爷爷始终背对着他,动也不动,就算这里就像一座干枯的坟墓,伸手能触碰到地只有布衣下彻骨的阴冷。
“爷爷,你快点醒来啊,不要再睡了,以后再睡好不好?”
包裹在布衣里的爷爷依旧动也不动。
“爷爷……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好,我求你了回答我一声好不好?你应该回答我的……你明明……明明可以回答我的……”
小乞丐沙哑着嗓子,泪从眼角流下。
“……”
凌余怀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沉默着,过了一会走上前,缓缓伸出手按着小乞丐的肩膀,低声说:“……让郎中看看吧,若是真的……那也让他老人家早些入土为安吧。”
小乞丐呆呆地抬头,此刻,他的精神仿佛被彻底压垮,留下来的只有脆弱和茫然。
突然,他转过身冲了出去。
见小乞丐突然冲了出去,凌余怀立刻感觉不妙,生怕他在强烈打击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连忙随之追了上去。
郊外,小乞丐摇摇晃晃的走着,无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某个地方,仿佛生命完全没了支撑般空洞。
他被石头勾到摔在地上,却爬也爬不起来,天地之大,此刻的他却感到自己连一角容身之处都找不到,仿佛浮萍一般随波逐流不知道明天要飘向哪里,今天又该何去何从。
……我……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他从地上坐起来,歪着头,无力到连头也抬不起,他拿起地上有棱有角的石头,慢慢靠近自己脖子……
突然,一只手紧紧攥住了他拿着石头的手,厉声道:“你要干什么?!自尽吗?”
小乞丐缓缓转头一看,是凌余怀,他歪头惨笑一声。
“……自尽有什么不好?爷爷死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在乎我这个乞丐……还不如早点死了……你干脆把我打死好了,这样就两不相欠,打死我啊,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是我求你的啊,打死我啊!打死我啊!”
“……”
凌余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出手抱住他,依偎着,安抚着。
小乞丐被抱在怀里,感觉到了那些许却弥足珍贵的温暖,嘴里的疯言疯语缓缓消失,心里的高墙被顷刻间冲毁,一时间再也坚持不住,不自觉地哭起来。
凌余怀依然抱着他没有松开,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大概是受到的打击太大,小乞丐哭着哭着便精疲力尽渐渐睡着了。
凌余怀轻轻将他从地上抱起,长长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我到底……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叹息消散在夜色里,树林之间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一盏黄黄的灯笼被摔在地上,郎中欲哭无泪地跪在地上,向上天伸出手,悲哭道:“不是说我出诊的吗?千里迢迢跑到这鬼地方,走前连张地图都没留下叫人怎么回去?一群混蛋……我不要挖红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啊!!”
小乞丐从昏倒中醒来时,夜已经过去了大半。
他从床上缓缓坐起,头还有些许的难受,忍不住扶住额头,等到片刻后才抬起头来,恍惚发现自己似乎又被凌余怀带回了小院。
温暖的烛光从点点洒落,镀在身旁桌上的白衣男子身上,男子正支着一只手在左脸,歪头,闭着眼睡了的模样。
黑色兜帽滑落下来露出长及腰背的火红色高马尾,缠在他脸上的那些白色绷带微微松掉,隐约能看出冷冽的英俊面容。
长长的睫毛之间透着些许的月色,颜色极淡的唇抿起,弧度拉得有些紧,似乎就算是在睡梦中也并不如普通人那样安稳。
或许是凌余怀给人的感觉太过圣洁,小乞丐不禁呆呆地看着凌余夜晚白莲摇曳静谧般睡颜的美景。
他突然间想起之前自己三番两次的昏倒,还三番两次麻烦他打横抱起自己带回小院安置,不由地感到羞耻,简直想赶快找个小洞钻进去。
没想到,他醒来刚从床上坐起来没多久,凌余怀就恰好睁开了双眸,那双黑色的眼瞳盯着面前的小乞丐,从原来的摸不清焦点到渐渐清澈起来,最后带上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醒了?”
见此,小乞丐又是脸红耳赤,窘得连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里,从没这么紧张过的他只能看着地上,好像那里忽然开了一朵无比美丽的花般。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觉得不舒服?”
小乞丐摇摇头,低声的呢喃:“……你不仅救了我,让我免于被人活活打死命丧街头,还为我爷爷的病破费了那么多,这大恩大德我永世难忘,这辈子我会尽全力的报答你的。”
凌余怀神色依旧平淡。
“别这么说,我并没有想要你回报什么,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听凌余怀这样不把名利放在心上,小乞丐不禁有些惊讶地抬头望去,却见到对方那始终微皱的眉头下眼神温和平静,让人莫名感到心中一暖,不由自主地将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
凌余怀微微地笑了笑道:“我觉得,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应该先好好吃碗夜宵,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个觉,第二天精神十足的起床,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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