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清呆立偏远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这篱珠说话做事真是风风火火,至清低笑摇头,回头看着这一方偏院,应该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里,就在这里休憩一下也可。
这里很是清冷,和至清刚到岛时候的模样不一样。这里除了风声和花落声,别无其余声响。
至清踏步进入小院才发现这并非是一个独立的小院。
小院中有一条青石板路向着远处延伸而去。
至清踏着青石板,向远方走去。
没走两步,至清便听到了琴音。
这妖宴马上就要开宴,还有谁有这雅兴弹曲?
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
这是……
至清走近那琴音传来之处,手搭在腰间玉笛上,却迟迟没有将玉笛抽出。
琴音渐渐近了,是一方六角亭,远看正是有人在焚香操琴。
一身朱衣在一片梨花林中甚是显眼,不用靠近至清就已隐约猜到这是何人。
放在腰间玉笛上的手最终还是缓缓放下,至清只是站在此地,细细听着。他没走上前去,也没离开,就静静听着琴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娇喝将至清拉回现实之中。
“尊者,你在此地作甚?”是篱珠的声音。
至清此时回神,抬头却见那六角亭内并无人在焚香操琴。许是自己愣神之际他已经走了吧。
“没什么,只是此前听闻有人奏琴,是我听的太入迷了,已然忘了时间。”此话不假,至清才到此时红霞漫天,此时却已经月华当头,真不知他已然在此地呆立了多久。
篱珠闻言眼中出现几分疑思,却并未问出口。
“妖宴已开,身为这妖宴里唯一的人族,尊者可别出糗哦,这丢得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脸。”
至清未见到篱珠眼中闪过的几分异样神色,闻言只得苦笑,这又不是他愿意来的,却还不得不摆摆架子装装模样?这实在是苦自寻来啊。
跟随篱珠赴宴,至清内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苦兮兮的,毕竟这并非是他第一次赴妖宴,只是从未参加过妖王的妖宴而已。
满山梨花如雪飒飒,落在发间领上,至清都懒得伸手拂开它们,于是不一会儿就顶着满头雪白。
篱珠带至清落座于妖王身侧,这已是一个极其尊贵的位置,顿时引得众妖侧目。篱珠不理会众妖复杂目光,回头看着至清却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都说了你多注意自己形象,你看看你现在还有半分尊者威严吗?”篱珠手叉腰,皱眉看着至清。声音不大,斥责之意倒是满溢。
至清无所谓地摆摆头,却抖落不了多少花瓣。
“咚……”大鼓声响起,开宴了。
篱珠瞪了至清一眼,转身走了。她的位置距离至清不远,虽是不能交谈,但至清还是能够看到篱珠威胁的目光,只好无奈弹开领上碎花。
他本就是白裳,这梨花落下都看不清,又何须在意此等细节呢?至清这般想着,一边很是敷衍地拍开花瓣。
鼓声震天,顿时风起,漫天梨花飘落,此时又有笛音箫声等加入到鼓声之中,漫天梨花随着乐声开始飞舞变幻,起起落落,如若沉浮人世,浑然无序,却又别有韵味。
在漫天梨花中,至清眼角撇到一抹红衣。
是他吗?
是他。
妖王蚩离仍旧一身朱衣,黑发如瀑,从这漫天白雪中缓步走出。
他眉角漠然,浑似他并非走在一片花雨之中,而是真正漫步雪山之巅,就连从肺腑吐出的气息也是凌冽至极的。
至清看着他,手上拂开花瓣的手停住了。
心中翻涌是至清多年为感受过的滋味。
《千秋录》中蚩离未有眉眼,盖因至清不知该如何下笔才能将其描绘出来。
可是现在蚩离的眉眼宛如天下湖中的碧石,透过那水光,却仍旧那般清晰可见。
至清回首,妖宴之上千妖百媚,看在至清眼中却如同精致泥偶,并无差别,就连身侧做坐之人,见过之后再看去,仍旧是陌生的脸庞,只有那一袭衣裳还算的上眼熟。
可是蚩离……
至清痴痴看着蚩离,蚩离却并未看他。此时的蚩离乃是万妖之王,所有人的目光皆在他身,他自是不可能一一回望。
他的眉眼,就连眼中疏离冷漠,与丝毫不带笑意的唇角,是那般的明明白白。
这个人,不只是印在了他的画上……他还印在了至清的脑海中。
“宴起。”
清冷二字,却激起千层声音。
这便是万妖羣首之姿。
蚩离手中握一酒盏,缓缓抬起。众妖见他举酒,也纷纷举酒致意。
至清呆愣看着蚩离,不知自己竟也随着他们举起酒盏。
蚩离见众妖举起酒盏,举酒一敬四方,而后一饮而尽。
酒尽,宴起!
至清没能喝下这口酒。
蚩离饮完酒,侧目看了至清一眼,至清便没能将酒饮下。
天下湖旁有一座天下山,天下山万年积雪不化,已成顽石。
蚩离一眼,击碎了天下山万年积雪。
而至清,只能站在天下山下,天下湖旁,呆愣看着漫天积雪崩离,呼啸向自己而来。
欲要掩埋,欲要毁灭。
寒彻周身,心火不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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