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佩麒此般模样,屋内人无奈摸摸鼻梁,起身走出屋房。
他才出门便有一阵寒风灌入,他缩着肩膀身体轻颤,即使身上披裹着银狐裘却也留不住丁点暖意。
他看着呆愣站在屋外的人,手抓紧了狐裘,说道:“屋外寒凉,不嫌弃陋屋的话,你可以进来休憩一二。”说罢他便轻笑一声,随即歉意一笑,又钻入了屋内,似是已经不堪这刺骨寒风。
蚩离似是感知不到穿透肌骨的寒风,只站在那里看着已经虚掩上的门。
眼眶温热,还未落下的水珠在眼睫上变成雪花冰晶。
至清……
蚩离不知自己是怎么踏入那茅草屋的,他只坐在简陋木椅上,静静看着正在喝粥的至清,无法移开双眼。
至清一边喝着粥,还以为来客是饿了,便问道:“粥还有些许,那个……”
蚩离怔愣后摇摇头,轻声道:“不用麻烦,我不饿。”他就是有些劳累。
他用眼神细细描摹至清的眉眼。他和记忆中的至清变得不一一样了。
至清身披银狐裘,身前燃着一堆银屑炭。这屋中明显被人做了阵,这屋中隔绝风雪,暖意四散,可即使如此,至清却还是不时将狐裘拢紧,似是这温度都让他无法承受。
瓷碗被放在一旁的小木桌上,至清一勺一勺缓缓喝下。他的身躯被包裹在狐裘中,可蚩离却似透过那狐裘看到了至清空挡的左袖口。
至清的脸色极是苍白,即使喝下热粥都未能带出几分薄红来。
苍白的面庞被狐裘藏住了三分,可藏不住他的满头华发。
蚩离看着至清银白的发丝,心口顿时裂开一道口子,滚烫而腐臭的血一点点从中流出。
至清见到这客人满目苍凉,不明所以,思虑半晌。他用碗挡住脸庞偷看佩麒一眼,只见佩麒抱手立于墙角,侧目盯着地,对这客人不闻不问。佩麒虽总是面无表情,可脸色难看到这地步的时候可不多。
至清似是明白了什么。
这人是佩麒以前的老相识吧,看起来关系并不好。看来把人叫入屋内并非是一间好事。
可这人此时就端坐于他那枯木椅上,神情苍凉不已,看来也才经历过什么人生起落,至清也不好得赶人离开,只好主动破开这僵局。
他道:“这天下湖旁少有人来,但来者即客,我叫至清。”
蚩离看着至清嘴唇开合,却似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蚩离蹙眉,他在想至清是不是十分不想要和他共处一室才会说出这些话来。可看着至清澄澈双眸,蚩离却知道,至清并非是刻意。
“我叫……蚩离……”蚩离垂眸,涩声回道。
至清见蚩离神色更加悲戚,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将目光落于佩麒身上,希望佩麒出来化解此般尴尬局面。
佩麒看到至清求助的目光,轻叹一息,侧脸对蚩离说:“你和我出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鲜少有人敢对蚩离这般说话,可蚩离却并不计较。佩麒出门后,他又看了至清一眼。这一眼极尽缠绵,似是这已是他们最后一面。
可至清的眸色澄澈似孩童般,只带笑目送二人离开。
屋内屋外宛如两个世界。纵使是蚩离在踏出屋外之时也不由得全身一颤,寒风似要刮得肌骨都在作响。
佩麒面对天下湖,不去看蚩离。他在湖边站定后,道:“他已经忘记了,你找到他并不能改变什么。”
蚩离不语。他已经察觉到了至清的反常之处,可听佩麒此般说道,仍是心口一痛。
至清将前尘全数忘却,而自己将前尘全数忆起。
“他并非忘却了前尘。”佩麒声音一顿,垂眸看着湖水里自己的倒影。
寒风呼啸,佩麒的低喃被携裹在风声里。
“他的记忆只有一天。”
蚩离垂眸,任由冰晶挂在长睫上,刺痛眼角。
佩麒忽而长叹一声,从怀中掏出一物来。
那是一封信,上面写着“蚩离”二字。
“看完了,你自己选择。”佩麒将信交给蚩离,转身回了屋内。
这两人的前尘、因果与后世,得他们自己来断决。
蚩离抽出信纸。
纸上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字,它们化为一柄柄尖刀,扎进蚩离才裂开的心口。
“三饮半浮生,祭此山河无恙。”
至清在和他道别。
☆、第三十三章·初始
至清身披狐裘,手中拿着毛笔大小的折枝,正在屋内的地上写写画画,不一时又用脚蹭掉,然后继续涂抹着。
蚩离推门而入时就见至清如此纠结模样。
至清抬眸看见进到屋内之人,略有几分疑惑,不多时便又释然。他知晓自己记不住前尘往事,这人许是他的朋友吧。
蚩离将手中瓷碗递给至清,轻声道:“才熬的,小心烫手。”
至清也不和蚩离客气,虽是接过瓷碗,却也没有放下手中枝桠,而是依旧在写着什么。
蚩离走到至清身后看着,至清也不避嫌,不多时便蚩离便知道至清想做什么。
“你要把燃骷重新封印起来?”蚩离问道。
至清先是怔愣一下,然后点头,心道,原来那一柄刀叫做燃骷啊,真是个邪气的名字。
蚩离手指微动,俯身握住至清的手,在地上写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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