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再一次见到玲珑,莫二感慨万分。
洗家人嗜红,她与洗显一般都穿暗红色的袍子,不过她瘦了太多,显得袍子有点大,空荡荡的,山风自袖口钻了进去,将袍子吹了起来。照着朝阳,袍子上的金丝闪闪发光,似流水般,几乎流动了起来。仰起头,有一瞬,莫二略微失了神。
她身上少了些许意气风发,多了几分温顺。玲珑乖乖让洗显扶着她,走到了轿子前,坐下时,她抬头看洗显,而洗显也低头盯着她。
此刻,莫二方觉得这对兄妹竟有几分相似。
不过玲珑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等她坐定,队伍便就正式出发了。
上山的路不好走,加上清晨雾气重,路滑就不说了,能见度也低,莫二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差点滑了下去,辛亏洗显就在他旁边,时刻拽着他。
等莫二崴了第五次脚,洗显有些绷不住了,拉起莫二的同时说:“莫二呀!要不我背你上山吧,我怕你把我带下去。”
莫二讪讪一笑,逆着光,他脸上的绒毛也镀上了一层金色,细细看来,其实莫二挺白的,眉眼也有着一种特殊的温婉,尤其眼角往下撇时,格外无辜。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绝对不拉着你。”
话是这样说,但是洗显依旧时时刻刻注意着莫二,时不时还要拉他一把。
进到山里,看日头应该过了中午,等设好祭坛天都暗了。
洗显命人燃起了火把,火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
莫二也是第一次参与祭拜树神,看那都新奇,一碟碟彩色的糯米被端了出来,依次是赤、黑、黄、紫、蓝五色按照阴阳五行围城了一个圈,将神树围在了中间。
燃起了燔烟,棕黄色的烟雾迷得莫二眼都睁不开。
“大公子,五爷不见了!”祭祀用得牺牲都已经准备好了,突然有人来禀告洗显,随着来的祭祀洗五爷不见了踪迹。
月上中天,祭祀就要开始,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
洗显有些急了,他抬脚准备踹人,但被莫二拦了下来。
深吸了一口气,洗显克制住了发火的冲动,但是语气依旧很暴躁:“还愣着,干嘛,去找啊!”
洗显的声音很大,不亚于平地惊雷,将禀事的士兵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没跌倒在地上。
找了一圈,洗五爷似乎人间失踪了,附近的草丛树林翻遍了,也见不着人,离祭祀开始的时间越来越近,洗显也越来越急。
他不停地踱步。
莫二其实也急,树神于越人而言是保家神,负责保护宅院安宁,夫妻和顺,人丁兴旺,何其重要,耽误不得。
但是洗五爷遍寻不见。
“玲珑,莫急,五爷可能是有事耽搁了。”所有人中最着急的就是洗玲珑,即便她面上满不在乎,但是从她紧握着的双手,莫二还是看出了端倪,低下声小声安抚。
心事被人看穿了,红晕瞬间顺着玲珑的脖颈爬上了耳朵,映着火光,竟有几分不正切。
“瞎说什么!”这两日来,玲珑第一次像个活生生人儿,不再是那个精致的人形娃娃。
莫二轻笑了一声,不过这笑声安慰意味很重:“是我着急。”
耽搁了祭祀,很不吉利,父亲总是说他当年就是耽搁了祭树神,母亲才早早去了。
玲珑心里总是有些害怕的。
月以顶到树梢,也不见洗五爷,洗显喊来士兵,小声吩咐了两句。
只见士兵拿来朱砂,莫二还没反应过来,洗显已经接过了朱砂并且递给了莫二。
“帮我描上。”
莫二握着装朱砂的罐子,手心都已经微微发汗,以至于罐子都有些粘手,才不确定道:“按什么描?”
“照我衣服上的花纹描。”
此时,莫二才认真看了他衣服上的花纹。
其实洗显和玲珑都着同一色的袍子,只不过玲珑的袍子绣花用金丝,洗显袍子绣花用银线,但都绣着同样的纹饰。
一只单脚的蛙。
洗家信仰雷神,而雷神的使者是蛙,因此洗家的图腾也是蛙。
“天太暗了,我自己瞧不见,你帮我画上。”玲珑很是诧异,双目圆睁,用眼尾撇了洗显一眼。
“洗显!”她有点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你喊了我几天的哥哥,突然叫我洗显,我还有些不适应。”洗显满不在乎,一边把脸伸向莫二,一边回答玲珑的话。
“好了,好了,这么些年,我被家法处置的还少,不就是几鞭子的事,我还受得住。”他决口不提这几鞭子的事,莫二不懂,玲珑却清楚。
剔骨鞭,一鞭子下去就皮开肉绽,可见白骨,哪像他说得那么简单。
冒充祭祀还是大罪,足足要打五鞭。
即便是在强壮的人,也熬不住。
“洗显,算了吧!”玲珑皱着眉,火光映在她脸上,亮堂堂的一片,任何表情都藏不住,即便她告诉自己不哭,但不被神祝福的婚事,让玲珑心里委屈,眼眶依旧红了一圈。
明明为了洗家委屈了自己,但依旧不被神明祝福。
洗显抬起玲珑的头,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的眼睛,手下的动作很轻,擦拭掉她的泪。
“好了,别哭了,你这丫头哭起来太丑,别惹我笑话了。”说话的同时,他亲昵地拍了拍玲珑的脸,玲珑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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